17、第十七章(2 / 2)

考上b大那年,他舍不得一张火车票的钱,只送她到进站口。再也不会有人给她准备满满一袋热气腾腾的馒头,自来熟又骄傲地,跟旁边人说这是我女儿,要去b大报道。她走之前他一直笑着,结果她刚过安检,回头看到他在偷偷抹眼泪。

…….

二十七年的记忆,一点点侵蚀她的心,像硫酸腐蚀完血肉之躯,剩下的,只有空落落的回忆和铺天盖地的悲痛。

这世上最令人心痛的事,大概是子欲养而亲不待。

***

把尸体送去太平间,盖上布,他爸打电话过来,说爷爷情况不好,他必须要过去一趟。

许箴言放心不下她,但无奈那边太紧急,他只好对坐在太平间门口一言不发的程安好嘱咐:“你等我,我马上回来。”

等他两小时后再回来找她,她已经不见了。

他心急如焚地跑了整个住院部,问了许多人,都说没有见过她。他只好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回丽水的家。

打开门,看到她的鞋子,他松了口气。

又在推开房间的门,看她双目无神,目然的一张脸,手里机械地往行李箱塞东西时,一颗心被她活活悬起。

他急切地走过去,扼住她手腕:“程安好,你要去哪?”

她用力甩开他,没给他一个眼神。

“爷爷走了。”他在原地,悲伤地闭上眼,声音沉痛地宣布这个消息,她身形明显一震。

但她还是没有多说什么,语气格外平静地回他:“我爸生前说过他想火化,但骨灰要埋在老家,所以我要回去处理他的后事。”

“爷爷这边的葬礼你去操办,我就不参与了。”

“毕竟,你们家也不一定乐意在葬礼上见到我。”

说完,她弯腰利落地把行李箱合上,准备出门。

她跟陆真真说好,今天她要在她家住一晚。这个晚上,她需要有熟悉的人陪她一起度过,而他,在这种情形下他显然不是合适的人选,看到他,她只会更加忘不了那些悲伤的记忆。

许箴言的手再次紧紧抓住她,死活不放。

“等等好吗?我陪你一起回去。”

黑暗中,她笑了,那笑容颇为自嘲。

“什么时候知道的,同学会吗?”

许箴言一愣,很快反应过来,她是在说以前的事。

他的沉默表示默认,程安好趁他失神,把手臂从他掌心抽走,眼里是刻入骨伤痛与嘲讽。

“这段时间算什么,同情?”

“还是打算和爷爷一样,要和我相敬如宾一辈子。”

“许箴言,我该谢谢你吗?”

“可是我现在真的恨你。”

“.…..”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提着行李箱离开,留他一人,身形隐在黑暗中,咬牙,难以言说的悲愤和愧疚落了满地。

他回医院处理爷爷后事,病房门口,他爸和他妈一脸焦急地在等他。

“怎么样?找到了吗?”他爸摁灭了烟,从吸烟区出来。

许箴言点头,面色很白,眼睫半垂着,神色沉郁。

“她没事吧。”

乔芝月匆匆抬头看了他一眼,问了一句,在他眼神扫过来之前,又把头低下去。

对于这个跟她不太亲近的儿子,她心里一直有些怵他。

许箴言冷冷瞥她一眼,不语,默默去到吸烟区,点燃了一根烟。

许默狠狠瞪了乔芝月一眼,对于这个心直口快,脾气有些暴躁,见风就是雨的老婆,他一直又爱又恨。

“看你惹的好事!”

他跟在他身后,走到吸烟区,拍拍他肩膀。这个从小就一直争气,给他省事的儿子,他现在看到他就满心的愧疚与心疼。

爷爷的去世给他已经是很大的打击,再加上程安好那边的压力,他不用想也知道他的艰难。

“阿言,其实我觉得小程爸爸最后的话说得很对。”

“如果你们不相爱,就不用勉强。”

“再加上现在小程对我们家的隔阂,也挺大的。”

“.…..”

许默在商场混迹久了,总会用最理性的眼光分析事情的结果。

不成想,眼前的人几乎是毫不犹豫地推翻了他设想的路。

“不可能。”

“爸,我不能离开她。”

“.…..”

***

程兴国的尸体第二天火化,程安好带着他的骨灰,回到h市。

原本程安好只想让逝者安息,在她爸老家乡下修一座气派的坟墓,让他归宁于自己生长的故土就好,可是,孙明兰坚持要操办葬礼。

城里不允许大办的红白喜事,乡下并无忌讳。回到老家第二天,孙明兰哑着嗓子,给家里亲戚打了一天的电话,期间免不了各种哭诉。

程安好看到,皱眉,她不想她爸的死像看戏一样被人议论,阻止她时,反倒被她撒泼一番。

“老天爷,你看看,我生了个多么不中用的女儿。”

“不明不白嫁了人,被婆家嫌弃,还气死了我老公!”

“我这后半生,该怎么过啊!”

“.…..”

程安好心里清楚,孙明兰是想大办葬礼,捞一笔亲戚的人情份子钱。但她一声声的指控,惹来邻居的非议,也像活生生的尖刀,刺在她心口。

她不想承认也不得不承认,她说的是事实。

身上穿着孝服,帮忙操办葬礼的程天骄路过时听到,皱眉让他妈少说几句。

“没事,安好,妈说话一直口无遮拦,你别往心里去。”

程安好点头,继续忙着手里的事。

唯一值得宽慰的,程天骄在他爸死后一直站在她这边,他懂她最难放下的心结,或多或少,一直在安慰她。

葬礼最后还是办了,爷爷奶奶去世后,一直空置的老家楼房,瞬间被各路亲戚填满。

程天骄和程安好作为孝子孝女,一直在庭前应付,前面两天的酒席,前来吊唁的人让他们应接不暇,程安好每天只能睡三四个小时,整个人瘦了很多。

程天骄换工作后,进了世界五百强企业,夏芊蕙和她家里人对他的态度总算有松动。两个月前,两人又见了一次家长,打算今年过年结婚。

所以这次夏芊蕙跟他一起回了老家,但她一直闷闷不乐,应该是不适应乡下简陋粗鄙的条件。

人前,夏芊蕙跟程天骄出双入对,而程安好只身一人,亲戚难免多言,对许箴言颇为指摘。

程安好一直沉默,不辩解也不附和什么。

她爸的葬礼,她根本就没告诉他。她手机一直关机,他都不会知道她回了老家。

那几天,程安好情绪一直淡淡的,像若无其事,经手的事依旧稳妥。

谁也不知道她额角的神经一直隐隐作痛,整个人像根绷着的弦,只有忙碌起来,才能让她忘记一切。

晚上,她侧躺着望着窗外格外皎洁的明月,能睁眼到天亮。

人多时杂言杂语,有人说她行事稳重,愈发成熟,也有人控诉她性情凉薄,老程唯一的小女儿,人前却没掉过一滴泪。

可葬礼最后一天,她爸的骨灰入土的时候,她在泥土地里长跪不起,哭到昏厥。

忘了是谁把她抱回来,从她房间醒来的时候,她脑子一片混沌,吞吞嗓子,一股血腥味,口干舌燥的感觉。

她拿起床边空的玻璃杯,想去厨房接点水。

但她在厨房门口止住脚步,里面有人争执的声音,很熟悉。

是夏芊蕙与程天骄。

“我不吃你们乡下酒席的菜,你给我做饭,我要吃红烧鱼!”

程天骄身上孝衣未脱,神情焦虑,明显的焦头烂额。

“小蕙,咱别任性行吗?你理解下我。”

“我妹晕倒了,外面那么多客人等着我去招待,我哪有时间和功夫专门给你做饭。”

夏芊蕙的音量瞬间往上拔,明显的不高兴了。

“我无理取闹?你当初追我的时候怎么说的,我要什么你拼了命都会满足我,宠我爱我一辈子。”

“现在让你给我做顿饭都不肯了?程天骄,你说的话是放屁吗?”

程天骄低头,明显不耐烦了,握住她的手,声音透着无力。

“小蕙,我现在真的很累……”

夏芊蕙在气头上,不肯罢休地推了他的肩膀一把。

“你是不是觉得你现在有了好的工作,就可以对我爱理不理了?”

“我告诉你,我一个b市本地人,找了你一个穷小子,我就是亏了,你还不好好对我,就是被狗吃了良心!”

“还有之前送你特产的女同事,你是不是对她有意思,啊?程天骄你现在是有本事就忘本了吗?那个狐狸精……”

她的话越来越难听,程天骄忍耐不住,冷言喝住她。

“夏芊蕙!你别得寸进尺!”

他几乎没对她大声说过话,夏芊蕙的眼角瞬间有了湿意,看他的眼神,又气又怨,透着股狠绝。

“好啊,程天骄你还真是长进了,敢吼我。”

程安好退到墙边,夏芊蕙的话让她皱眉,但那毕竟是他们两个人的事,她不好插手。

原本打算等他们消停再进去接水,没想到,她的话直接转移到她身上。

“你现在有了好工作,那些亲戚夸你几句,你就不知道你是谁了对吧?”

“别忘了你当初能在b市立足,现在能换到好工作,靠的是谁。”

“你妹读高中,你大学毕业找不到工作,是你妈去b市狠心地把你妹竞赛拿的奖卖给别人,换你进了胡氏公司。”

“你被胡氏裁员,现在是靠你妹的老公,才没失业!”

“你程天骄就是个废物,彻头彻尾的废物,不论是以前还是现在!”

“啪!”的一声,清脆的巴掌声,程天骄咬牙,颤抖着手,甩了夏芊蕙一巴掌。

他宽厚的肩膀还在颤抖,眼里涌动的怒意,片刻清醒后,逐渐灰败。

夏芊蕙哭得惊天动地,而他,背脊慢慢塌了,低头,一言不发。

与此同时,门外,有玻璃杯落地,撞碎的声音。

门口闲聊的亲戚闻讯围到门口,孙明兰听到声音,吐了嘴里的瓜子壳,气势汹汹地赶来。

“程安好,要你有什么用,哥哥嫂子吵架你就在旁边看着,不会去劝啊!”

孙明兰进厨房前,食指指着她的脸,在她眼前嫌恶地晃了两下。

“我没用你凭什么拿我得的奖给你儿子换前程。”

程安好低着头,垂在身侧的拳头紧攥,瘦削的肩膀,一直在抖。

细看,连她侧脸绷着的曲线,都在颤。

那是极度的绝望和隐忍。

谁也不知道,真相对她而言有多残酷。

孙明兰往前赶的脚步一顿,像强行暂停的连环画,整个人僵在那里。

“你知道了。”她比平时降了音量,语气,依旧是平静的。

程安好苦笑,不知不觉,泪流满面。

“不然呢,如果不是我无意听到,你打算一辈子都不告诉我?”

难怪,那年她从四中回去,没有拿到奖,心里一直战战兢兢,害怕孙明兰的责罚。她却不同寻常地做了满桌子菜,是她难得一见的丰盛,说要给她接风。

她以为,她跟她一样,在她离开地这段时间,也会想她。

结果,却是她一厢情愿的空欢喜。

“知道又怎样?你该上的大学不也上了吗?就算你不复读,不也能考上不错的大学吗?”

“程安好,你一个女儿家,那么争强好胜干什么。”

“你帮了你哥,结果也没什么变化,有什么不好?”

她依旧没转过身,只是回她的每一句话,极其冷静和理所当然,就像她应该才是最占理的那方。

程安好死死扯住自己上衣的下襟,被气笑了。

“我争强好胜?那是我应得的!”

“你们怎么会知道我的努力,你们怎么会知道,如果我理所应当拿了那个奖,所有的事情会不会变得不一样!”

她终于明白了岑英子的欲言又止。

如果当年,风光拿奖的人是她,会不会,老校长不会抱有遗憾和愧疚地离开。少年的她,会不会因此多一点自信,之后的很多年,也能朝气阳光地生活。会不会,她不再是他生命里的路人甲,不需要那么艰难痛苦地努力,她能在起点与他并肩,让他知道她的名字。

可是所有的事情,都没有如果。

“有什么不一样,野鸡还能变凤凰?”

“你喜欢人家那么多年,人家也没正眼看你,你拿个奖,所有事都会变得不一样?你爸不会被你气死?”

孙明兰轻嗤一口气,语气深深的嘲讽,但依旧不敢回头面对她。

程天骄在一边想说什么,嗫嚅片刻,还是懦弱地别开了脸。

连带夏芊蕙和那些看戏的亲戚,都安静下来。

程安好背脊弯着,薄薄衬衣裙背后的褶皱,能看到蝴蝶骨尖锐的轮廓,在隐忍而艰涩地抽动。

她捂着脸,终于忍不住,在很多人面前痛哭。

原本以为,这个家再冷情薄削,她伤心悲痛的时候,至少可以回来自行取暖。

结果,这个世界给她剩下的唯一一个地方,给了她最尖利而冰寒刺骨的冰刃。

耳边的嘈杂和议论,她听不清楚,只觉得自己浑身冰冷,泣不成声的时候,不远处有一个熟悉的语调,慢慢朝她靠近。

“抱歉,借过。”

他拨开人群,身形带风,一把,把那个背影单薄脆弱得像一枚枯枝落叶的女人,紧紧抱在怀里。

那一块空落落的地方,终于被填满。

“对不起,我来晚了。”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来了,这章是我前天写的,整个晚上写了2/3,一度把我写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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