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日转眼就至。
辞辞一早便往宴请的倚梅园做一应的安排。园中冬景正浓,湖渠始冻,亭台楼榭顶头儿皆附着冰雪,大片的梅花凌寒而开,于幽冷中牵出暗香阵阵。
叶大人也一早来了,借了此处的外书房办公,陆陆续续地接见来客。
冰湖在太阳底下闪着光亮,好些鸟儿在其上盘旋低飞,足尖轻盈地触碰冰面。
廊桥曲折,没走几步便捕捉到熟悉的人影。辞辞快步走上前:“流珠姐姐!”
阮流珠亦笑着赶过来,握过她的手:“呀!妹妹的手好冰呀!”她说着,一定要将自己的暖炉塞给她。
辞辞推着不要,称自己一会儿是去陪女眷们,天冷大家都愿意待在室内,室内烧着地龙,委实用不着这好意。
阮流珠收回手,看清她头上的那支银镂花包红玛瑙的簪子,夸了句好看,轻轻晃她的手臂:“为着我们的事,辛苦妹妹了。”
辞辞笑着摇摇头:“没有的事,我不过做些微不足道的事。力所能及,不值得提的。”
“妹妹到底将要大一岁,时时不忘谦虚的品格。”阮家娘子与她玩笑一回,转而兴致勃勃地托付一件小事,“我听说今日楚州祥云班来,记得给我留一出好戏,我一定到。”
她说话时眼里亮晶晶的,闪着希冀的光。
辞辞赶紧应了。
二人约定过,便各走各的路。
今日并不十分的冷。
辞辞转进玉簇轩抱厦时,里头已经见了好几个女眷,有平辈有长辈。她们或坐或站,闲聊品茗或是极有兴致地观景。
见到来人,她们不约而同地停了各自的动作,迎过来打招呼,当中依稀有两三位熟人的影子。
辞辞将披风递给身后的小丫头收着,紧急逼着自己回想一遍。
“辞辞姑娘,我是舒月,记得我么?咱们之前在一块玩过的。”为首的姑娘冲她眨眼睛,胸前依旧挂着鸡心项链。
“怎会不记得?”辞辞笑盈盈地回礼,“谢谢舒月姐姐记得我。”说着又把目光转了向,道:“同思姐姐。”
“香盈姐姐。”
蔡同思和柳香盈两位赶忙回礼。
这三位都是八月中旬在万柳园晤过的。
门开启又合上,微微的风灌进来。木质楼梯发出咯哒咯哒的声响,又有女客赶来见礼。
杨舒月趁机拉了小姐妹站在辞辞左右,压低声音道:“辞辞妹妹别怕,流珠交代过,叫我们照应你呢!”
“你只当我们是朋友的朋友……”
辞辞心里一暖,郑重地道了谢,含笑同她们漫谈几句。
这三位闺秀打小儿耳濡目染,见惯了场合,做人做事熨帖,绝口不提在万柳园之事,热情地替她引荐在场的夫人和女郎们。
“这位是城北景兰坊严员外的夫人,身后藏着的是他们家的独女儿水荷。”
“水荷还小,总是这样怕生。”众人笑嘻嘻地过来凑热闹,逗小姑娘给糖吃。
水荷小姑娘看了母亲一眼,收到鼓励怯生生地伸出手接了,攥在手里却不吃,犹豫后奶声奶气道:“太,太甜了,留着,留着喝药的时候吃……”
这也太乖了。大家纷纷围过来,紧着这位可爱的小辈送见面礼。
这时有两位穿礼服的妇人下到地面来,蔡同思在旁做介绍:“这是县学王教谕的夫人,旁边的是谭助教的夫人……”
辞辞走过去一一见礼。
嘎吱嘎吱,门又开启。
看清来人,杨舒月面上的笑容变了变,凑到辞辞耳边道:“这是冯府台家的大娘和二娘,云珠和绿珠。”
冯府台指的是那位从州府退下来的冯道安冯大人,之前敢于到县衙做下荒唐事的冯家瑞珠的祖父。
辞辞抬眼望过去,大娘云珠梳着端庄的妇人头,二娘绿珠仍是烂漫的少女模样。
“这位想必是县尊大人的妹妹。”云珠领着绿珠步履雍容地走过来,抚了抚蛾眉,“沈姑娘别怕,那不晓事的瑞珠被爷爷拘在家里待嫁呢!翻不出风浪来!”
一旁的绿珠也冷哼一声:“瑞珠那丫头胡作非为惯了,早该得这样的教训!”
浑然不怕在场诸位议论她们家的私事。
场上窃窃私语渐起,显然是在谈及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