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辞笑着同冯家两个女郎打了招呼,照例请大家到厅堂落座用茶点,又道自己头一次往倚梅园来,人生地不熟,请好心人务必领着她逛一逛。
她这样一示弱,众人哪里好藏私,各种纷纭的说法,指点她好玩的去处。厅堂里的气氛立时活络起来。
既是茶余饭后的闲聊,难免要被提及终身,几位夫人追问了几句,辞辞红着脸答未曾许人家。小娘子羞怯,年长的哈哈大笑组局玩叶子牌时议论各家的好儿郎。
琴箫合奏乐声潺潺,年轻一些的闺秀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评诗作画或是相互夸奖衣裳首饰,生动又有趣。
辞辞听了几耳朵热闹,忽闻外边飘起了雪花,她早有心想去看看前头的情形,便叫带来的三个小丫头陪着客人,又对着舒月几个遥遥点头,暂时退出去。
雪花如糖屑般撒落,薄薄的一层,为光裸的地面点缀。
彼时县尊大人正召集各商户与士绅坐谈,前头的事务井井有条,并不需要过多的干预。辞辞查看了后厨的情况,便返回来陪女客。
玉簇轩抱厦里此刻正热闹呢。
一个和人打赌输了的闺秀被迫讲笑话,她喝了口茶,清清嗓子,开始讲一个和厨娘有关的笑话。众人围过来,听得正兴起呢!
未免叫人尴尬,辞辞的脚步顿在门外,看着窗边盛开的水仙影儿,竖起耳朵听笑话。
笑话是这样说的:古时有位厨娘被叫去富人家帮衬喜事,这位娘子处理羊肉时只取羊头的一点肉,其余部分皆弃在地上。众人觉得可惜,痛陈厨娘糟蹋食物。
“厨娘大骂众人,此非贵人食,若辈真狗子也。众人无可奈何,唯有叹息。”
讲到这里,该闺秀话锋一转,意有所指道:“大家评评理,这样的厨娘如何?”
“小小厨娘,下九流而已。不过是偶然出入富户,也敢这样猖狂。”
“狐假虎威,莫过于此。”
“这样不上台面的人,我可是不屑为伍的。”
后面随即响起一阵“是啊是啊”地附和,各种各样的说头此起彼伏。
在场没有一个人起劝说的意思,大抵都觉着此言妥当。
辞辞笑了一声,悄无声息地离了此地,预备稍后再回来虚与委蛇。
雪越积越厚,踩起来像是松动的土壤。寒梅裹雪,倒像是雕琢出来的精致。
她在周围走走看看,正要接近湖边,一个青衣的丫鬟跌跌撞撞地跑来,看也不看路,直直撞在她身上。
辞辞被撞地闷哼一声,费力将始作俑者稳住。小丫头不知遇到了什么事,眼中含着浓浓的惊恐,身体抖如筛糠。
“出了什么事?”她的心头忽然生起一种不好的预感。
小丫头结结巴巴,颤抖地指了指冰湖的方向:“有,有人,有人死了,就在,在那里……”
心里的不安落到了实处,辞辞反而得了些镇定,她拍拍小丫头的肩,温声叫她留在原地,自己前去核实情况。
雪一直下,湖上有大规模的冰面破开,鸟儿受了惊吓往高处飞去,一具女尸脸朝下浮在水面上,缓慢地随波逐流。
这或许是今日来的女客。
辞辞定了定神,折返回去将小丫头引到一处水榭里:“实在害怕便躲起来,先不要声张此事。”
“稍后往玉簇轩去,就说,我请各位娘子去枕霞阁听戏,不要叫她们往这边来。”
“若是做不到,就私底下拉了你清扬姐姐,叫她给拿主意罢。”
清扬是她留在女眷身边的小丫头之一,为人稳重又有主见。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那么无论如何也不能引起恐慌。
小丫头点点头,坐下来平复心情。
辞辞带上门,亲自去前头叫了人来。
十一悄悄带人勘察案发现场,和手下弟兄一起捞起那具肿胀的尸首。
“居然是她。”十一神色复杂地盖起白布。
“谁?”辞辞忙问。
“冯瑞珠。”
死者居然是冯瑞珠。
怎么会……冯家瑞珠不是被她祖父禁锢在家里待嫁么?如何能来赴宴又溺死了?辞辞错愕。
“她的头发被扯断了好几缕,这是奋力挣扎过的痕迹,绝不可能是自尽。”十一叹口气,带着两名仵作继续寻求蛛丝马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