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生来眼底无色,并非辨不清颜色,只是万千色彩入了他的眼,至了脑海中,都似化作了一片荒芜,难以将其与意识中的色彩相联系。他寻过天下名医,访过无数能人,皆道此病闻所未闻,久而久之,他便缓缓接受了这事。
“公子,属下办事不力,未料到那小姐是个痴傻的,辱了公子的耳,公子恕罪。”尹九送走了陆容妤,回身低眉垂首道。
“那人……”
男人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中透青翡翠,低吟起,“那人可是穿了一身粉衫白裘?”
尹九怔了下,不可思议地抬起头,惊目圆睁,眼底迸出惊喜神色。
“公、公子看得见颜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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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儿是腊月二四,按着卞京传统,这日一家人该团聚在一块儿用了晚膳,再由家中晚辈采了雪水煮茶,孝敬给父母。
照着陆老爷一向恪守传统的性子,这日陆彦疏要是还敢到外头浪荡,那统共三条腿是定能给他折断了两条的。
这会天才蒙蒙暗,陆家宅子便张灯结彩,所见之处一片通明。
陆家人员简单,传至陆付这代便没有了兄弟姐妹,其父母又是早早离世的,陆夫人的娘家又在江南,远隔千里,故而平日里这诺大的宅子里便空荡荡的,至了节日里便更显寂静了。
膳厅点了灯,里头唯正襟危坐的兄妹二人。
原的陆容妤三岁时就与他分离去了江南,至今十三栽有余,兄妹之情便淡薄了许多,初相处一月,只觉得这妹妹性子可爱,便忍不住屡屡逗弄。
直至今日听说了陆容妤在茶楼之中为他的画与别人起了争执之事。这流连花丛中的蝴蝶怔了许久,似觉得血液之中有一阵暖意蔓延了全身。
汪齐来报这事儿时,陆彦疏正拿着自己写的酸诗骗姑娘,听了这话,他喃喃自语道,“有个妹妹真好啊……”
随后就找个理由甩开了那姑娘,闷头闪回了自己院子,面无表情地阖了门。
一声哼唧,他悄悄抹掉了眼角湿润。
而陆容妤因着今日在茶楼之中莫名其妙对着个绝世美男唱了曲“一休歌”还被人嫌弃送走之事,对陆彦疏耿耿于怀,当下根本不愿搭理他。
于是当陆老爷陆夫人来时,见着的画面便是陆彦疏撅着臀杵在位子上,扭扭捏捏地拽着陆容妤的小手手,面上还挂着匪夷所思的娇羞,而旁的陆容妤则是一脸嫌弃惊恐、避之不及的模样。
陆付一见这场面,登时怒发冲冠。
“逆子!她可是你亲妹妹!!”
浑厚震怒的嗓音直叫陆容妤一阵耳鸣。
她不知道这脑补能力满分的老父亲脑海里闪过了多少骨科情节,连忙巧步上前,乖巧挽住了陆付的胳膊娇声道,“爹爹何至于如此生气?差点吓坏容儿了!”
娇娇女儿素来是爹的心头宝,人又是刚从江南回来的,养的乖巧可人,知道嘘寒问暖,声声关切都化进了老父亲的心坎里。
比起那整日就知道厮混的儿子,不知喜欢了多少倍,这会见着这逆子竟敢对妹妹下手,当然是怒急攻心。
陆付强压下怒火,颤抖着拉住陆容妤,“容儿,你实话跟爹爹说,你哥他如此对你……多久了?”
陆容妤眉角一抽。
这老父亲对骨科真的很执着。
便见少女一声娇哼,“爹爹在想什么呢!”
陆夫人也关切上前,“那方才是?!”
“哥哥他是……”
乌黑眸子瞥过座上坐立难安的男人,透亮的眼底闪过一丝狡黠。
她掩了嘴,小声道,“哥哥是长痔疮啦!”
……
场面一度安静。
寂静良久,陆付迈步走上前去,大掌拍了拍陆彦疏的肩膀,“咳咳,回头找家中的安郎中给你开副方子就好了,不必害羞,这东西,咳咳,爹年轻时也长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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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年这接近了年关的时候,家家户户置办新衣,该是陆家的绸缎铺子生意最兴隆的时候。然而今年朝政亏空,民生缩减,家家户户都勒紧了裤腰带过日子,陆家从百姓手中挣不到钱,只得缩减了府上开支。
于是便有了这一桌子素菜。
听着陆夫人的吩咐时,陆家的厨子可是愁白了头,为了把几个素菜食材做得不一样绞尽脑汁。
白菜炖土豆、白菜炖豆腐、玉米炒甘蓝、玉米炖冬瓜、茼蒿煮清水、清水煮萝卜……
这姓陆的一家全是肉食动物,个个见着这桌子菜,心中都是叫苦不迭,但碍着陆夫人的面色,也不敢表现出来,唯那陆彦疏不知死活的,就差把“忧愁”二字写在了脸上。
“怎么,吃不下?”陆夫人撂了筷子,幽幽开口时,一阵凉风刮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