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眉躺在榻上,烧的厉害,怎么喊也喊不醒来。陈双泉唤了个精通医术的小太监来,给水眉看看,小太监不敢不从,给水眉看过后直摇头。
“腿部伤痕入骨,未及时去毒温敷药,加之惊恐过度,心力交瘁,才会如此,这高烧不必寻常着凉,若是长时间不醒来,只怕要出问题…”
小太监小心翼翼的斟酌着语句。
陈双泉冷着脸,负手而立看着帐中水眉。
“管她作甚!烧死她得了。”
半晌他说了一句话,拂袖要离去。
反正,水眉得罪了摄政王,活不过今晚的。他不能留水眉过今夜。
病死了,反而是水眉福气。
“那奴才…退下了……”感觉自己没什么事了,小太监畏畏缩缩要走。
“准你走了吗?开药!开药!抓药去熬啊!死了拿你算账!”陈双泉回头,恶狠狠的看着他,莫名暴躁起来。
小太监被吓唬的眼泪汪汪,跑去旁边开药抓药了。
不是说好了让那个姑娘自生自灭嘛,怎么又要他治了呜呜呜…
小太监抓药熬药去了,陈双泉在房间里面踱步,咬着牙儿来回走。
今晚她是必死无疑,谁叫她清高!天堂有路不赖活,偏偏找死到地狱去!摄政王刚刚传了口谕,明早把水眉尸体抬去送给顾廷,生不是顾廷的人,死了好歹把她做成顾廷的鬼,也算是安抚顾廷吧。
他能怎么办,照办啊!
可惜水眉偏生昏死了过去,没一点醒过来的迹象,他恨她不醒。
离明天天明还有六个时辰,她还有三条路。
第一,病死了,无声无息的就这样走了。
第二,醒来了,在天明前自杀。
第三,没醒来还昏迷着,在天明那一刻被他杀死。
不论如何,陈双泉不想看到她,就这样不明不白的走,他至少想听听她交代遗言,他最近研究慎刑司密案,融会贯通了许多折磨人方法,但是如果对水眉,他只会给她一个痛快。
不为什么,就为了第一眼见到水眉,水眉看着他的眼神澄澈明净,没有一丝嫌弃厌恶。
她还对着他,嫣然一笑。
冲这一眼,谁都无法忍心残忍的杀掉她吧…
明明是深冬,他却燥热的很,走了半日心似猫抓,坐到水眉身边。
烧的更厉害了。
陈双泉叹口气,弹着水眉额头,抱怨:“你几时醒啊!给个话水眉!水眉!听得见吗?别睡了!”
喊了几遍,那人额头满是汗水,一缕缕细软发丝黏在上面,衬着白瓷般的脸蛋,越发脆弱。
他叹口气,继续唤她。
不知道过了多久,药熬好了,他填一勺送到她嘴边,自唇里送下去,却又唇角流下来,床榻上污了一片。
“你倒是喝呀……”陈双泉甚是急躁,撬她的牙把汤灌进去。
“咳咳咳!”
一连串剧烈的咳嗽声响起,水眉小脸憋的通红,咳的直不起腰来,她小手紧紧攥着床沿,努力的把药汤都咳了出来。
然后她虚弱的面上带着些许怒意,红着眼眶看他。看的陈双泉一阵心虚。
他貌似是…喂药喂呛到了?
咳嗽声音渐渐转小,水眉满脸通红的又闭上眼,眉毛蹙着极为难受,她侧着身子起来,躲开陈双泉。
“醒醒!”
陈双泉拍她肩膀,水眉慢慢睁开迷蒙的眼,声音又轻又弱:
“我还没死吗?”
“你快死了!”陈双泉面色一黑。
水眉闭上眼。
她真的好疼啊…动一下脑子都是木的,仿佛有千万小虫在啃噬着自己。
不想活了……
“苏…大人他说…让我自裁了。我手软的,刺不下去,二狗…”她泪水不自觉的流下:“帮我,好不好?”
陈双泉咬紧牙关:“你就不想活了吗!”
明明知道她要死,但是看着她想死的模样,陈双泉莫名的心头火起。
“我好疼,说句话都…”
她再也说不出一个字,刚刚勉强喂下去的药汤又顺着嘴角流下,她合不上嘴来。汤汁濡湿了一片枕巾,把那些花染成了枯萎的颜色。
同时流下的,还有她的眼泪。
陈双泉细心的帮她拨开发丝儿,擦干泪和汗,露出光洁额头来,水眉眉色淡的几乎看不见了,他叹口气:
“我真替你不值。为了一个疯子,搭上自己性命,你何苦来?嫁个普通人,一年两年生一个娃娃,谁娶了你这个妙人儿,舍得去纳小的逛窑子?这辈子还不得和和美美的?现在可好,今晚无论如何,你都要死。你说你,犯贱吗?”
水眉摇摇头,微微噘嘴表示不满。
“有什么遗言吗?”
水眉想了想,摇摇头,该说的话都对着荣凤卿说完了,她这辈子,实在没有什么遗憾。
虽然不能和荣凤卿在一起了,但是能救我从来荣凤卿,也算了偿还了他一条命。
至于那些情债,有缘无分,还得来生再来。
水眉忽然觉得自己,不是那么怕死了。
“你想怎么死?刀?白绫?毒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