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眉认真思索半天,颤巍巍开口:“哪个不疼…啊?”
她今日已经快疼死了,浑身如被碾压一般,没一个地儿是好的。
选个不疼的死法,才是死得其所。
“白绫得挣扎好久,毒药也是,刀是一刀下去,蹦跶两下就不动了,至于痛不痛,我不清楚。”
“那就刀吧…我怕疼,你轻点行吗?”
她轻声细语开口。
她的眼里依旧澄澈,只是少了生气,仿佛一个破娃娃,灰蒙蒙的躲了起来。眼神一片死寂,陈双泉看得出来,她是真的不想活了。
“你当真要去死吗,活着不好吗?我替你去求情…带你成京城…”
看到她想死的那一瞬间他真的忍不住了,鬼使神差开口。
不知道为什么,他特别不想看着她死。哪怕是拿着刀对着她,都不忍心。
水眉摇摇头。
她必须死。
第一个,她太疼了,每分每秒都在煎熬中,心在人间,整个身子却如处地狱。
第二个,她不能成为荣凤卿后腿,如果荣凤卿侥幸能打回来了,如果苏胥拿她做诱饵,那个大傻子!后果不堪设想!
死了好啊…
“行,那我成全你。”
陈双泉猛的起身,红着眼眶抿着唇,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晚间来取你命。”
水眉有些绝望:“现在吧…”
她真的好疼啊…
陈双泉负手而立,水眉看不见他的手。
他的手在抖,连袖中匕首都捏不住。
他现在起不了杀心。
“晚间我再来!”陈双泉有些狼狈的离开,徒留水眉一个人在屋中。疼的呻·吟不断,外间杂扫宫女听了,都于心不忍。
辗转了不知道多久,床上憋的时间长了,她又有些小解意思。
房间里面尿壶已经被拎出去了,水眉无力的爬起来半边身子,想起身来,爬到一半累的瘫在床上喘气。
她悲哀的想。
你看看你,连起来都不能了,活着还有什么用?
第二次努力起来,身子一歪,碰到床边柜子,那杯盏晃悠片刻,从柜子上自杀了。
咔嚓——
清脆的声音传出宫门外,水眉看着那杯子良久不说话。
这可巧了,戏本传奇里面,大概那些个闺秀小姐为情死了,就是这般待遇吧。她也要和这杯子一样,碎了吧。
“姑娘?”
一个高大的宫女悄悄进来,她是陈双泉吩咐照看水眉的,看见水眉挣扎着起身,赶紧过去搀扶住她。
“姑娘起来做什么?”
水眉不好意思说,宫女察言观色看出端倪,轻轻扶住她肩膀,低声道:“姑娘可是要去净房?”
水眉正要开口拒绝,她道:“姑娘只管点头摇头,说话难受。司公吩咐了,凡事找奴婢就好,姑娘不必害臊,奴婢信得过。”
水眉只好点头,这宫女生得高大,把水眉如小鸡一般背起来,走出房间。
水眉靠着那宽厚的背,不自觉泪又是一滚。
昨夜,荣凤卿也是这样背着她,在月色里走过了京城的大街小巷。
他们努力的逃了,却怎么也穿不过黑夜。最终迷失了对方。
天各一方,再会无期。
她忽然觉得自己重活一生好失败,她怎么这么弱,连自己都护不住。
“姑娘,到了。”宫女轻轻把水眉放下来,搀扶进净房,净房旁边有一个棚子,发出臭气,那里放置着打捞污秽的东西,最是肮脏气味难闻。
水眉颤巍巍,落了几身汗才勉强解手完,整个人都虚脱了,又被背出来。
她伏在背上,安静的如小猫,哭红了的眼打量着一切,以后可能再也看不见了,多看两眼也是好的。
目光扫过棚子,里面好似马一般肮脏,篓子迭起堆在墙角,散发着熏臭,地上稻草污渍结成地板,看着都犯恶心。
有一个人趴在地下,浑身血污肮脏。仿佛没了气一般,可怜至极。
水眉愣住了,戳戳宫女的背,指着那人。
“那人是前日送来的,生的还挺好看,被那些人糟蹋了好久,下面都烂了不说,眼睛也瞎了手脚也断了,被丢到净房这里来,浑身都快生虫子了。据说得罪了摄政王呀,可怜死了。”宫女放低声音道。
水眉心里难受,莫名的替她酸楚。
希望她,早点死了吧…
死了就好了,这活着太委屈了啊…死了变成厉鬼,找摄政王算账去吧。
那棚子中人似乎感觉到这边动静,缓缓的动了一下,手脚处血污又是一涌,看着让人不忍再看。她头发散乱沾染许多肮脏,脸上看不出旧是颜色,唯有汗泪滑过地方,透出点原来玉色肌肤。
她呜呜的叫着,朝这边看了一样。
那一眼,水眉如坠冰窟。
她看见了那人脖子上,一块血红的胎记。
是灵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