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闺阁千金方才的好心情都在见到某人后喂了狗。一时间别苗头的也不别了,攀关系的也不攀了,恨不能降低存在感别又被某人拿出来说教。
据说去年秦将军的爱女就因被顾璆鸣挑剔了一番,和王尚书家的公子的婚事直接告吹。
当时顾璆鸣云淡风轻地将那女子一身行头从头到脚如数家珍地化为一个个数字,外表光鲜实际家里资金年年赤字的王公子当场就变了脸色,扭头娶了另一位精明的小官庶女。如今家中在新妇的管理下蒸蒸日上,倒也和美。
结果瞧着喜人,可这手无形拆人婚姻的举动却令众女子谈之色变。
那位秦小姐至今还未曾出嫁,现今连各种宴会都不参与了。
男宾们互相谈笑着,顾璆鸣的“恶名”在官员中流传甚广,但在同龄青年中,他却是年轻一代的有为代表。甚至某些叛逆分子,在见过自家长辈谈起此人咬牙切齿的样子,更是深深崇拜。
尤其顾璆鸣除了刻薄吝啬外,表面一副冷峻高傲的模样,着实唬人。
王公子也对顾璆鸣颇为感激,他最开始也挺属意秦家小姐,听了顾璆鸣那一番话后,回去打听了一下,才知晓这位秦小姐不通管账。
王公子母亲早逝,家里的账簿在继母的手上早就是一团乱,他还打算在成亲后想方设法地把管家全弄回来呢。如果新妇比之继母还不如,等他那同父异母的弟弟长大了,为数不多的家财都落不到他手里几分。
有人笑问:“顾大人,听闻您上次言语直接给王公子找了门好亲事,您瞧着对面那些花朵般的千金小姐们,觉得哪位才当得贤妻良母?”
缩在后面小声和吴璟成抱怨自家老姐的顾璆鸣立马收敛了那份不正经,漠然地抬起头,倨傲道:“谈婚论嫁当找媒婆,问我作甚。”
男宾们早就习惯了顾璆鸣那副不近人情高高在上的态度,嬉笑道:“顾大人随便说两句啊,也不知场上哪位姑娘穿着最贵重。”
顾璆鸣有些不悦,他前面数次也不是真的就见到了女孩子就吐槽毒舌,而是发现对方有些地方不检点,故意打击。
比如那李小姐,某次在首饰店就因为自己家世显赫更为权贵,直接从一位商户女手里抢走了人家心仪的饰品。
比如那王小姐,背地里对自己的庶出弟妹颇为苛刻,有意打压。
再比如那秦小姐,骄横跋扈,有次因为自己太好动摔了簪子,大发雷霆直接打骂奴仆。
顾璆鸣深知这些女孩最注重面子,所以才寻了机会教训了她们一番。往常顾璆鸣都是避开这些年轻女眷的,除非心情不好,才会主动“碰瓷”。
(问睛:那少爷你心情可能就没好过。保持微笑。)
男宾们起哄起来,本次赏花本来就是变相的相亲会,大盛开放,也没有什么男女授受不亲的说法,如今更是光明正大地点评起来。
“你们瞧那裴小姐,京城有名的才女,一手丹青出神入化,今日一身藕粉长裙,镶金步摇,行动间婷婷袅袅,微微一笑更如仙女下凡。”
“你这什么眼光,我倒觉得裴小姐容貌寡淡了些,照我说,如武小姐那般飒爽英姿才动人心魄。”
“我却喜爱林小姐明媚惑人,小小年纪,却已颇有风韵。”
众人谈着,忽一人咦道:“你们瞧范小姐她们那那位穿鹅黄素衣的女子,却不知道又是哪家千金,往日倒未曾见过。”
话落,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将目光投向岑梓。
像这样的花会诗会一年到头不知道有多少场,即便个别有些千金小姐未到,可一年总能见个全。可岑梓瞧着不像是刚入韶华被长辈带入交际圈的少女,此时出现,不免突兀。
“这位姐姐穿着素净,可在其他女子华衣美饰间,却也不落下风。莫不是最近有什么官员调入了京城?”
“不曾听闻过。”
虽然岑母大手笔的想给岑梓买一些贵重衣物首饰,可岑家说到底,相对清贫,府中上上下下,加起来的仆役也不过就十余人。加上初到京城,置办宅府就将往日攒的的银钱挥霍一半,岑梓哪里敢浪费,最后只是选了些精致低廉的饰品着装。
公子少爷们虽然对女孩子家的用品不大了解,但布料和首饰是否贵重还是看得出来的,很快就判断出岑梓家底不丰。
众人聊了聊,就又将目光移到其他女子身上。
他们中大部分还未曾婚娶,要找也是先找正妻,岑梓容貌说不上最出色,也看得出很寒碜,虽然第一次参与花会就能和这些小姐们打成一团令人刮目相看,却也不过如此。他们要找的是对自己的仕途有帮助的姻亲对象。
但个别家中已有嫡妻的,目光就放肆了些,个别还生出了与之亲近娶回家做妾室的想法,言谈间不由就放浪了。
顾璆鸣当然也看到了岑梓,第一反应就是说好的登门还钱,这两日他早早下值回府,也特意和门口守卫打过招呼,却久未等到人来,却原来是等着攀高枝,已经不在意那一根不值钱的银饰。
紧接着,就被周围人的议论给恶心到了。
顾璆鸣凉凉的看了那几个猥琐的男子,与吴璟成越过他们,率先上桥朝着河对岸而去。
他径直走到了岑梓面前,吓得岑梓周围的姑娘们花容失色,纷纷后退,岑梓也不由心里一咯噔。
她如今已经算是嫁不出去的老姑娘了,这家伙不会还记恨着上次的事情,找机会埋汰她吧?
深受周围小姐言谈影响的岑梓被自己的想法吓到,实在不想成为下一个牺牲在这位毒蛇之下的可怜女子。或许是这样的想法太强烈了,岑梓化被动为主动,抢先上前,朝顾璆鸣微微福身,道:“顾大人,小女子有些事情想要请教,不知可否借一步说话?”
周围的姑娘们纷纷朝她投来敬佩的神情,主动地如潮水褪去,给他们留下了一片真空地段。
顾璆鸣的话被堵了半截,一旁的吴璟成看两人相识,面露惊奇,也识趣退开。瞬间,周围就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岑梓从绣着花草的荷包中取出四钱,手心朝上,平摊在顾璆鸣面前,说道:“前几日不曾得空,如今将茶水钱还给顾大人,一钱算是利息。还请顾大人交还银簪。”
顾璆鸣先前的不愉快顿时烟消云散,却还是忍不住多问了一句:“为何不得空?”
岑梓莫名其妙,脱口而出:“关你屁事?”
顾璆鸣的脸顿时黑了,磨牙:“你一个姑娘家,讲话就不能文明些?”
岑梓自知失言,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看见这人,讲话就有点不受控制,特别放飞自我,悻悻道:“被母亲拉着逛街,不得空。顾大人可以交还银簪了吧?”
“我起来看像是会把女孩子的饰品随身携带的人?”顾璆鸣直接从岑梓手里拿过三个铜板,刻意忽视掉指尖触碰那葇荑时心里的丝丝颤动,声音几无起伏,“即是三枚,便是三枚,没有利息的说法。稍后我自会让人将银簪送回府上。”
“别。”岑梓慌忙阻止,“我家人并不知晓我将银簪抵押,顾大人何时有空,我们茶楼再见便是,届时我请大人喝茶。”
顾璆鸣本可以冷漠拒绝,银货两讫的事情,之后如何与他并无干系,可想到再次见面,心里竟然诡异地产生了些许雀跃。
他拒绝的话在嘴边一转,颔首:“那便六日后再见。依旧均账即可。”
岑梓:“……”行叭,均账就均账。
两人达成py交易,岑梓就不欲和他多做纠缠,转身便走。顾璆鸣忽然开口:“京城繁华,多权贵,人心叵测,姑娘可莫要因为他人三言两语就失了神魂。”
岑梓:“???”她看起来像是那么好骗的人吗?
岑梓随意摆摆手,示意自己听到了,快步离开。
岑梓刚一远离顾璆鸣,其他小姐们就围了上来,叽叽喳喳,听得岑梓头昏脑大。范文沂比了个停的手势,占据话语主导权,问道:“岑梓,刚刚你和顾大人说了什么?他没有为难你吧?”
岑梓略去细节,直言道:“欠了顾大人些银钱,刚刚趁机还了。”
一时间,其他小姐们面露同情。
范文沂忍不住道:“你不给也没事的,顾大人逮到人就要赔偿的事情早不是什么稀罕事了,我们在场的女眷,没几个没被他讨要过的。”她压低声音,“你瞧那边那位面容粗犷的女子,还曾因‘丑到人了’被顾大人要赔偿呢。”
岑梓:“……”
范文沂见岑梓脸色不好,又劝道:“不过给了也好,一些小钱罢了,刚刚看他那虎视眈眈的架势,指不定原本打算怎么埋汰你呢。”
其他人也纷纷道是。
岑梓没忍住,压低声音问道:“难道就没人想打他吗?”
众女露出古怪的表情,就差在脸上写上“想打”、“特别想”几个大字,可谁都没开口回话。
沉默许久,同样压低了嗓音的范文沂道:“打不了啊,他也勉强算得上皇亲国戚了。顾家人员简单,感情深厚,顾璆鸣上面就顾炜彤一位姐姐,喏,那边亭中穿红衣的女子便是。她的相公吴璟成,是长公主唯一的子嗣,谁不知道皇上和长公主感情极好。更别说吴大人如今还在刑部任职,就只能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