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天气晴朗,终归有阳光露出来的时候。
玉摧红这时才注意到,这家酒肆的门口那个油腻的招牌上,写的竟然是:“专卖牛羊猪三兽。”落款为“马某某”,应该是马班头的墨宝。
招牌更油腻,店面里的光线不太好。
菜,终于备好了,酒杯还没有拿起来,玉摧红先听见一阵有趣的歌声。
有小女唱道:
“一更天里(你个)张秀才,跳过了粉皮墙儿来。莺莺可就说,小奴家本是那个贞洁女儿那么丫儿呦,跳过来,跳过来,你是白白的跳过来。
二更天里(你个)张秀才,把莺莺搂在怀,莺莺可就说,小奴家本是那个贞洁女儿那么丫儿呦,搂在怀,搂在怀,你是白白的搂在怀。
三更天里(你个)张秀才,把褂子脱下来,莺莺可就说,小奴家本是那个贞洁女儿那么丫儿呦,脱下来,脱下来,你是白白的脱下来……”
玉摧红击掌笑道,“好!”
歌声却被打断了。
然后,玉摧红看到一双鞋子,其实只是一段鞋尖,鞋尖很纤巧,很美的鞋尖红艳艳的,就象六月的红辣椒,三寸金莲不过如此。
鞋子的其他部分,都被一双水葱色洒脚裤管盖住了,洒脚裤上还绣着金丝边,绣得很精致。
红色与绿色其实不搭,稍有不慎,就会出现丑到绝望的效果。不得不说,这……本来是最大胆的搭配。
玉摧红忍不住好奇要往上瞧,偷窥一下对方的容貌,但还没有瞧见,就看见三瓣瓜子壳吐在面前的地板上。
一个嗑着瓜子的女人冷冷道,“就是你撞破了我的屋顶?”
玉摧红抱歉道,“当时事出无奈,不好意思了。”
女声温柔道,“你准备怎么赔偿,如果不让老娘满意了,我就把你送去应天府,马班头立刻把你的屁股打烂成七八瓣。”
大家都知道,这几年来,金陵之所以繁荣昌盛,与马班头的保驾护航不无关系,泼皮无赖若敢在他的地头上使坏耍横,马班头肯定会打烂他的屁股。
玉摧红本来就没有开溜的意思,干脆没有动。
不小心撞破了对方家的屋顶,他本身就觉得有些理亏。
这女声道,“在我房里子,你干什么要一下飞那么高?快老老实实说出来,但记着,别以为你是外国人,老娘就会饶了你。”
玉摧红尴尬道,“在下加西亚,是本次“花魁争艳”的评委。”
谁知他的话还未说完,这女子就冷笑了起来,道,“切,“花魁争艳”的评委现在吃香得很,怎么会关照我们这样的小店。”
玉摧红道,“可能是我这样的评委资格太低了吧。”
只听这女子冷笑道,“其实我早就已知道你是谁,你休想瞒得过我。”
玉摧红反而迟疑了,道,“啊?”
她的声音忽然充满愤怒,厉声又道,“你一个外国人,还想跑到金陵来跟西域人抢老婆?”
圣女秦宛儿玉洁冰清,什么时候又成了伯颜小王子的老婆了?
玉摧红完全不知道她在说什么,只有紧紧闭着嘴。
这女子更愤怒地道,“你诱拐不成,就想动粗抢人,胆子倒真不小。”
这女人一边说话一边嗑瓜子,絮絮叨叨,喋喋不休,反正没有别人插话的余地,一看绝不会是省油灯。
玉摧红有些无语了,他知道自己又输了。在这种女人面前,就算有天大的道理也讲不清的,最好的法子就是赶快脚底揩油,溜之大吉。
只听那女人道,“摆出你的银两来,我看够不够修缮费用!”
玉摧红老老实实找银票的空档,道,“伯……他让人先动的手,走前就没有什么交待吗?”
女人冷笑道,“你这种登徒子,整天里惦计着别人的老婆,活该人家砍你。”
玉摧红又好气、又好笑,他倒不是心疼银子,比武一事本来由伯颜小王子挑起,按责任,造成的财产损失应该一家分担一半,这一次,小王子却丢下个烂摊子拍屁股走了人。
这位小王爷嘴巴上说得轻松,看来,他还记着当年应州的仇呢。
女人道,“喂,小伙子,你先抬起头来。”
玉摧红倒也想看看她的模样了。
只见,手抓着一把瓜子,老板娘已有五十多岁了,但仍然打扮得花俏得很,脸上的粉刮下来起码也有一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