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为很快就能回来。
此事一定,温玺尘次日便去了陈家。
难得温玺尘主动登门拜访陈家,陈卿念雀跃着迎他进来。
却看到他眼里有些异样。
温玺尘这人,虽然情绪不外露,但千言万语都写在眼睛里。
他眼里现在含着不舍,愧疚,和不安。
舍不得离开静安城,离开他爹和他哥,舍不得离开陈卿念。
他于心有愧,为了成全他哥和他嫂子,他答应了替他哥出征,甚至还是他自己先开的口。
不安的是,怕离开静安城去西北那几年,陈卿念会变心,回来之后她就不像现在这样天天缠着自己了,如果她的心移到别人身上......光是心上想一想,就觉得浑身不自在。
像是心上缠了藤蔓,也像是被火烫了指尖。
陈卿念问温玺尘怎么这副样子。
温玺尘开不了口。
这趟来找她,就是来道别的。
可是温玺尘万万没想到的,是陈卿念说,要随他一起去西北。
这当然不可以,他们现在男未娶女未嫁,还不是夫妻。
连个随军的名号都没有......
当时所有人都说陈卿念疯了,陈卿念也觉得自己疯了。
为了温玺尘,她可以疯,不是失心疯,而是疯狂。
纵使当时她爹,她娘,她姐都劝她,让她回心转意,让她老老实实在家里等温玺尘回来,可她就是不听。
当初走的时候,连后路都给她留好了。
出城每十里就有陈临渊安排的马车在等,万一小女儿反悔了,可速速回家,不耽误出征行程。
所谓出征,却是连个仪式都没有。
军队在西北驻扎,只等将军过去。
三个马车,一些干粮,一些行礼,一些盘缠,便把定北将军打发到西北去了。
好听点,出征。
不好听点,送命。
谁知道,温玺尘竟真真地把西北作乱的人击退了,以少胜多,大获全胜。
可陈卿念却因为她姐的事儿伤心欲绝,起初只是染上风寒,后来越发严重,日渐消瘦,身子的弱是累日堆积起来的,最后竟病得动弹不得。
温玺尘和陈卿念前世并无夫妻之实,在西北的婚礼是陈卿念想要的。
到西北之后过了半年的安静日子。
这半年里,温玺尘和陈卿念经历了很多,虽是已有婚约,但为行合卺之礼。
那日陈卿念找温玺尘别别扭扭地说了半天话,温玺尘其实早已明晓她的意思,但奈何不会表达,陈卿念跺跺脚,臊着脸说想要嫁给他。
那是陈卿念初次明了地道出自己的心意,温玺尘也未想到陈卿念会如此直接。
本就是注定要走完一生的人,单是听陈卿念这样说,自己也有些迫不及待了。
温玺尘也红了脸,着手筹办婚礼。
他一直由着她的性子来的。
可就在洞房花烛夜,温玺尘却因兴醉饮走错了屋子,陈卿念就在屋里等了一宿。
第二日一早,战报就传到家里,温玺尘要出征了。
战事顺利,温玺尘凯旋。
可只此一战,战归路上温玺尘便知,西北不止干旱、贫穷和战乱,他便有些后悔,他不该娶陈卿念的,当初的决定太过自私了。
且那时他天真地以为,西北没这么乱,只是一些零零散散的叛党而已。
还有一个接一个的连环计,计谋背后的狼子野心随时吞噬人的性命。
比贫瘠更可怕的,是人心的贫瘠和贪婪。
温玺尘有了很多顾虑。
他生怕自己战死沙场,耽误了陈卿念,所以未曾和她圆过房。
他们远在西北成了亲,除了两家父母,其他人一概不知。若他出了事......陈卿念回去还是个干干净净的女子。
温玺尘如是想。
且那一战过后,温家便日日不安宁。
白日有人围着本就不大的温家日日盯梢,夜里也时常有人闯入,西北的温家不及在南方时,也不及在静安城时。
连个看家犬都没有。
起初只有一两个人,温玺尘未多在意。
后来这周围的人越来越多,温玺尘开始警惕起来了。
白天他到周围去巡查,夜间他也睡得轻,要么在别室,要么在屋顶。
怕夜里起来把陈卿念吵醒。
西北这处小院子,茅草顶,土坯房,环境差得不得了,可陈卿念却从来无半点怨言。
有时夜里陈卿念睡得也不安稳,常会喃些梦话,眉头常会皱到一起。
凌晨天蒙蒙亮时,确保一夜已经过去,无患了温玺尘便会偷偷进屋子,常会帮陈卿念舒开眉头,在她眉心落下一个吻,再出去,去别室补觉。
温玺尘心想,若真能立了战功回去,定要补给她一场风风光光、全城瞩目的婚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