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云峤没再追问,只心头执念被当下形势催的愈发躁动。
刑部审讯的日子就在这几天,他已经知道了当时的部下都被仔细的盘问过,不过这都是有根有据的,怎么查也无所谓,可是沈倾并不是,进了刑部的大门,他甚至不知道沈倾什么时候才能出来。
现在还没过来拿人,不过是因为自己在皇上面前也给了先生身份,加上之前自己询问的结果,还没找到存疑的证据,所以才迟迟没有动静。
只是没有找到,并不是没有。
燕云峤第一次发现,想要保护一个他完全不了解的人,实在是太难。
这两天连着做了几晚,白玉上的字迹已经刻得差不多了,穗子也穿好了。
出行去花谷的马车上,沈倾闭着眼靠在他肩上打盹,趁着沈倾睡觉的时候,燕云峤拿了他的玉笛将做好的白玉坠子挂了上去,替换了旧的那一条。
“偷我笛子想干什么呢?”
还没有挂好,沈倾就凑过来往他手里看,燕云峤一个习武之人,也没想到沈倾为什么总是能这么敏锐,这回他确实看到沈倾睡着了。
将玉笛放在先生手里,“不是偷,是看先生的穗子旧了,换了根新的。”
沈倾把玉笛举起来,拿手指拨了拨白玉坠子,背面工工整整的刻了个很小的字,是规整的小楷。他怀疑燕云峤刻这字,完全是为了他写在画上的落款。
这字从一身正气的燕将军嘴里说出来的话,可比他的“燕郎”要肉麻多了。
把坠子举到燕云峤眼前晃晃,“少爷这是跟我对着干,臊我呢。”
不说还好,一说起来燕云峤自己也不好意思了,拉下来沈倾的手,“先生就当我是回礼吧。不要就还给我。”
“要啊。”
沈倾不止要了,还对着燕云峤的耳朵,把白玉那字放眼跟前念出来,“卿......”
一个字念的像蛊惑般,叫的燕云峤又羞又臊,他就不知道先生打趣他的手段越来越多了,还以为自己好歹也练就了顺其自然的心性,顺着先生的话讲。
这会儿扣紧手指,忍了忍侧过身喊道,“先生!”
这个字在天召原本是年轻夫妻之间的爱称,刚好还是“倾”字的同音。自己认认真真的刻上去,被他博学多才的先生这么勾人的一喊,完全变了味儿。
沈倾倒在燕云峤怀里笑得捂住肚子,“没看出来,少爷藏得这么深啊。”
燕云峤恼着也不能把沈倾怎么样,拉着人就往唇瓣上啃一口,跟狗崽磨牙一样,咬着沈倾嘴唇磨磨蹭蹭的不敢使劲,沈倾拿手去贴了贴燕云峤发热的脸,笑着回应起来,引导那个有些恼怒的小狗崽子。
没几下燕将军就败下阵来,好在到了目的地,沈倾及时推开了他。
对花谷里的盛景沈倾好像并没有太大感触,沿着路一直往里走,有个香火旺盛的小道观。
也不知道里面立的是什么菩萨还是别的,一个破破烂烂的房子,几个泥塑的头上盖着个红布,灰尘都积了厚厚的一叠。面前的果盆却放的十分丰盛,插-的香更是挤的满满当当,燃的有短有长。
“先生也想拜一拜?”燕云峤跟着进去,被浓重的香火味熏的闭上眼,适应一下才又睁开。
沈倾站在里面,还没什么影响,静静看了会儿泥塑,然后将香炉里燃完了的香拔出去。
“这也不是你们这的菩萨,拜了也没用。”
燕云峤:“我听说来这祈福的人还挺多的,坊间都说这里灵验。”
沈倾回头道,“你也来过?”
燕云峤移开眼,“前两年来过,来遛马,顺便就进来看了看。”
沈倾:“你信吗?”
燕云峤:“以前不信,现在信了。”
沈倾了然,“它祝你如愿所偿了。”
燕云峤在他身后捂住鼻子咳了下,“算是吧。”
他一个男子来求姻缘,说出来确实让人笑话。可那年过来的时候,原本是打算带沈倾来,那会儿的先生还不是他的先生,他只能一个人先来看看。
花谷刚开的头一天,来的人格外的多,有一对对的小情人来这个小破房子里祈福,也有些姑娘身后跟着丫鬟坐着轿子,好几里地的赶过来求个姻缘。而来往的男子,大多都是希望来年能够高中状元的读书人。
他一个男子,还是个将军府的,只能等到那些人都散去,太阳快要下山,才进来烧上三炷香。
如果是没遇到沈倾的时候,他求的一定是浴血沙场,扬名立万,威震四方,可站进来之后,他思索着,国泰民安是好事,有没有仗能打得看四境是否安分,国内是否昌明,这都是有迹可循的。
唯有一个沈倾,是他摸不透的。尽管朝夕相处几年,细想起来,还是知之甚少。
小屋子里只够站上三个人,站在中间,三面环着的全是泥塑,面目都模糊了,也不知道是什么,只是靠的极近的氛围这么一衬,他本来不相信的心,也开始有些动摇,举着香恭敬的拜了一下,插-进香炉里。
现在小屋子里站了两个人,有些挤了。他能在神灵面前牵着沈倾的手,不管是不是许的愿成功了,都在心里将这几个不知道是什么的泥塑谢了一谢。
“小时候家里也摆过这些菩萨,有什么用呢,求神不如求己。”
沈倾极少在燕云峤面前提及自己的身世,如今对着神台,面上半丝敬意也没有,燕云峤一下就想到沈倾在定国府的述词上那寥寥几句,当下伸手拉住了先生的手。
“先生还可以告诉我。”他道,“我虽然力不足以,但只护先生一人。”
沈倾抬眼看他,“你会帮我吗?”
燕云峤:“会。”
沈倾转过脸,目光静静的看着眼前那几座破败蒙尘的泥塑,“好。”
“那让我走吧。”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