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是非(2 / 2)

去牢房的路上,他甚至都来不及去想,陪伴在他身侧那个温润如玉的身影,有几分余温是真实存在的。

提前撤退了监守的人,燕云峤留下来何稚在外面,只身进了关押沈倾的牢房。

出于事态的严重性,沈倾一个人分到了一间牢房,比起路过的刑架和牢固的铁门,他的先生一个人坐在里面显得有些无助。

就像料到了他会来,沈倾头也没回道,“来了?”

燕云峤打开铁门,大旗都城里的府衙,外面还有层层把守,就为了看守这样一个有些消瘦的读书人,就连他也觉得太不相称。

锁链清脆落下来,燕云峤道,“时间不多,我只有些事想问个清楚。”

末了,他又补充道,“先生不必对我也心存戒备,我虽然是奉皇上的命来捉拿刺杀萧磷的凶手,但先生,始终是我的先生。”

沈倾低低笑了一声,在空旷的牢房里分外明显,他道,“怎么?三个时辰,镇安将军已经准备好了什么时候将我送往刑部了吗?”

“先生明知道我......”燕云峤话只到一半,“我会尽全力保先生平安,眼下我只要知道先生的答案就好。”

沈倾此时才回过身来看他,分别一年半,沈倾并无太多改变,唯一变了的是身上那股风流气质,现在对着他没了温柔笑意,平白的疏离了太多。

“你想问什么?”沈倾看着他道。

燕云峤盯着那张脸,再移不开眼,“庄亲王,萧磷,是先生所杀吗?”

“人赃俱获。”沈倾弯唇笑了笑,这才多出来熟悉的感觉,却是说着陌生的话,“燕将军不是都看见了吗?”

“我不信这些,”燕云峤道,“我要先生亲口承认,这件事,是你做的吗?”

沈倾从善如流道,“是我做的。凶器是庄亲王府里的匕首,萧磷收藏来的心爱之物,从脖子上抹了一刀,死的很快。”

这么重要的事情,承认的太过干脆轻巧,燕云峤只是先问道,“为什么?”

沈倾反问,“你很想知道?”

燕云峤:“我不想胡乱揣测先生。”

沈倾:“难道不是刑部需要你审讯我。”

“先生!”燕云峤加重了语气,不是气沈倾对他如何态度,而是事态紧急之下,沈倾怎么还能跟他这样无所畏惧,“此事事关人命,稍有不慎你......我不想看先生出事。”

肩上的双手一点点扣紧,燕云峤垂头正对着他的脸,“我知道先生不怕死,可是我怕,我怕我再也见不到你,更怕这世上,我再也没有先生了。”

沈倾平静双眸对上他,一急一缓,一动一静,两端全然不在一个状态。

燕云峤眼里的担忧和怯意都快要溢满淌出来了,身上的软甲崭新,衣衫整洁,整个人俨然已经是个俊朗可靠的将领了,有了自己的路来走。

可这一切,每当对着先生的时候,又全部退散,他能血溅沙场,硬朗的不皱一丝眉头,却在眼前人的面前不堪一击,丢盔弃甲。

沈倾让那深沉的情绪感染,这才有了些松动,开口居然有些怕惊扰什么一般,喃喃低语,“我也怕啊。我身上上粘的血,到现在好像还没干透。”

他咽了咽,一直以来从未起过波澜的双眼,微光闪动,轻言细语,如同年少时哄他,“小少爷啊,我觉得脏。”

“太脏了。”

声音低的快要听不见,只余了气音在空气里。

燕云峤浑身僵持,刚刚还血气上涌的所有霎那间尽数冷却下来,他想到过的,他也曾经怀疑过。

想到过萧磷唯一跟沈倾有关的事情就是几年前在金玉满楼里,也一次次的夜探过庄亲王府,完全连一点痕迹也没有发现过,甚至好几次都看到了那个叫做晓青的男子,心脏跳的沉重,每一下都击打在胸口上。

燕云峤听见自己的声线因为过度压抑甚至有些粗哑,“什么时候。”

“一个月前,嘶......”

沈倾因为肩膀上收紧的指节倒吸了口凉气,燕云峤立马放开了手,缓力揉了揉。

燕云峤垂下头,长长的呼吸几次,过了会儿声音有些含糊,开口也变得艰难。

他低低道,“对不起,......对不起先生。”

这个时间,当初在方逸喜宴上,萧磷跟他说过的“大礼”,他都想到了,为什么自己不能再去多查几次,他自己进不去王府,为什么只确认了几次就搁置了,怎么没有想过别的办法来让人做这件事。

一定是有办法的,是他疏忽了......

沈倾将自己的腰带解开,脱下来夜行衣,露出来里面的衣服,布料是半透的,不用多说就知道是为什么,燕云峤咬着牙将自己的外袍解下来披在他身上。

“小少爷。”

沈倾穿着他的外袍有些大了,自己穿着都有些不利索。

燕云峤的软甲丢在地上,过去将沈倾衣袖卷了起来,然后又将腰带多绕了下,把下摆收起来一截,一言不发的挨着细致的做好。

刚刚还说着时间不多,现在却连头也不抬的给沈倾连手掌心都擦干净。

“不脏。”燕云峤道,“先生永远是我的先生。”

沈倾看着他泛红的眼底,这才双手捧着那张脸,让他抬起头来。

燕云峤的神情太让人动容,眸光含了深刻凶色,眼眶鼻尖却是红的,只对上他温顺乖巧着。

沈倾再不敢多看,上前交握着一只手,另一只手环抱上他小少爷的后背。

“其实没有很严重的事情,我只是,”沈倾顿了顿道,“我不喜欢除了你以外的人碰我,只是碰一下,抱一下,也不行。”

燕云峤本就极度忍耐的感情此时激的他急喘了一下,立马想拉着沈倾去正对上寻求,这样的事他又很难去问出口。

他太害怕伤到了沈倾。

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唯恐让先生不好。

连他都舍不得去动的先生,被旁的人欺侮,只想想他就心痛难忍,就算萧磷没死,他也要亲自下手。

他太怕沈倾过得不好,受了委屈。

沈倾下巴能刚好搭在他的肩膀上,燕云峤的身量已经长得能为他挡住风雨了,这会儿自己也再不敢面对燕云峤的脸,只静静的抱着,仍他拉了也不动。

还抬起手来轻轻拍打燕云峤的后背,一时间居然跟儿时的场景并无两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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