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云峤没见过这样通体黑色的蛇,听也没听过,那蛇一直没有睁开过眼,看上去好像没什么危险性。
“算是吧。”季凌双走到沈倾的榻前,回头看他,“你要不闭上眼,我要给君上放血。”
燕云峤站在身后看了看手里的东西,又看了看面色苍白的沈倾,“你说这蛇,是给沈倾身上用的?”
“随你吧,想看你就看清楚了。”
季凌双似乎不想在这事上跟他多说一句,直接上前掀开被褥,将沈倾的衣襟拉开,白皙-光滑的皮肤-露出来时,手指微微颤抖了一下。
燕云峤一手替代了季凌双的动作,也不顾松开了一手,小臂上被黑蛇大力的缠紧,很快手腕一下都感觉到肿-胀,这蛇看着细长柔韧,但力气极大,对于他有功夫底子的男人而言,都大的过分。
他下意识去看了看季凌双,发现他手骨并不像是用了力气的样子,这蛇到他手里却只是缠人并不像跟自己一样用了力气来作对,也可能季凌双本身的内力就已经到了深不可测的地步。
“再往下一点。”
燕云峤收回视线,沈倾的衣襟已经褪到了腹部,又往下拉了一点。
季凌双低低的咽了咽,呼吸也放轻了些,然后将手里张着血色大口的蛇头对着腹部的丹田处放上去。
二人静的呼吸都放格外谨慎,尖牙穿破皮肉的声音就十分明显,很快这蛇就松开了燕云峤,顺着往沈倾的身上爬过去,吞-咽进食的声音也跟着响起来。
明明开始之前嘱咐的是让燕云峤别看,季凌双此刻却先偏过了头,闭上双眼。
“这是.......在清淤?”
燕云峤不敢确定,只在偏门的一些书籍看见过这样拿昆虫放在伤处消肿的办法。
可是沈倾的这一处,平平滑滑的,并没有发肿。
季凌双应了一声:“差不多一个意思。”
燕云峤肯定道:“跟他今日的状况有关。”
“嗯。”
季凌双道,“其实不用也行,本身这个东西在先帝归天之后也跟着消失了。皇兄刚回燎南的时候,睡不好,夜里时常辗转难安,这些事情,太医们也没办法,我从那时候在皇兄提供的线索下才开始找它,没想到真的能找到,刚好今天有人送过来,就用上了。登基大典在即,等着他自己恢复怕是来不及,他都算到了,万不得已就用这法子。”
燕云峤让自己将目光停在沈倾身上,尖利的牙深深陷进皮肉里,他感觉到自己心里也堵的发慌,好像也需要什么东西来扎上一个洞,放些东西出去才好。
“先生真厉害,什么都能未雨绸缪。”
他自言自语般低喃了句,又向季凌双问道,“先帝,太子,这个东西的下落,是不是只有你们燎南的君主才知道?”
屋子里是野兽进食吞咽的声音,本该让人胆寒,现下在二人心中却各自有着别的心思。季凌双还是回过了头仔细去看沈倾的容貌,听着话却不回应。
燕云峤方才注意到了他说的是皇兄,而不是君上,这时候再看着季凌双不忍直视,又忍不住去看的眼神,眸光低垂,这时候眼睛与沈倾才极为相似,连周身的气质也有些近似。
他一眼看出来里面藏着有眷念,也有担忧,深深的难过,还有跟他一样的心疼。
曾经这个皇子跟他承认过对沈倾的感情,但是好像多说一句就会戳破了什么似的,明明也是喜欢沈倾,也许比自己的喜欢还要来得早,可是对这番感情却连一点希望都不抱,果断又清醒。
在沈倾身边左膀右臂的位置上,藏的严严实实,就连他当时也只能从季凌双的话语行事里去猜,如今在沈倾不知道的时候,这些感情才敢,才能忍不住的透露了几分出来。
这些年,沈倾同自己在天召,身上一直随身带着季凌双儿时送的玉笛。
他此时才真的感觉到,季凌双和沈倾,身上有着他所不知道的深情厚谊。
沈倾待他也许是手足之情,他待沈倾也是君君臣臣,某些东西可以蒸发的干干净净,不被人所知,但季凌双眼底的爱意明显,藏得再周全也会有不小心透露出来的时候。
燕云峤移开眼,转而去看沈倾腹部的伤口,破口处渗出来一点没入蛇口的血,烛火虽然昏暗,他也看的清清楚楚。
那血迹,颜色极深,却不是发黑发沉的深,在不够明亮的情况下,透着些诡异的紫。
那条黑色鳞片的蛇,此时睁开了眼,瞳仁琥珀一样透亮,深色竖瞳拉成了细线悬在当中,眼睛的颜色却是意想不到淡淡的紫色。
跟渗出来的鲜血一比,好像沈倾的血也不那么诡异了。
这不是寻常人的血迹,燕云峤看着被吸-食的伤口,不过一眼,就定定的站了良久,忘了动弹。
点燃的香沫也跟着血水的涌出变得更加浓郁,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香沫里让清荷在里面掺了别的东西,先前闻起来明明是多了一分隐隐约约的苦味,现在直接让血腥味冲成了粘腻的甜。
他不自觉的咽了两口,呼吸微微变重了点。
有危险的念头冒出来,当他意识到的时候,后背发凉,冷汗冒出来一片。
安静的屋子里,除了黑蛇吞咽的声音,渐渐多出来一个明显的呼吸,季凌双很快发现了不对劲,目光看过去,燕云峤也没有察觉,视线仍旧黏在沈倾被咬住吸-食的地方。
等到确定燕云峤状态不对的时候,季凌双没有打断他,而是手指轻轻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床榻边缘。
关闭的门窗里,突然微风拂过。
先前消失的暗卫,一袭黑衣立在燕云峤身后,突然出手短匕挑起燕云峤手上的铁链反转过去,绕上脖颈勒紧。
一切发生的极快,燕云峤随着颈间的触感才猛地惊醒,重重的吐了几口气,并未挣扎。
“你在想什么?”季凌双冷道。
燕云峤将喉间压了压,这才感觉到后背的冷汗已经潮湿了一片衣料,他看了看季凌双,又回过去看沈倾。
刚刚的念头,现下看,不止是危险,还让他从内心里胆寒。
他刚刚,居然想......
想凑上去尝尝,像那条黑色,看上去极其神秘危险的蛇一样,舔一口那鲜血是什么味道。
太甜了,闻起来甜的让人想吃,他明明知道是香沫的味道,行动上居然下意识的去认为这是因为沈倾的血。
“我.......”
燕云峤唇瓣发颤,闭上眼用力摆了摆头,这才平稳道,“我不知道。”
季凌双身在皇室,自有种高傲在里面,虽然不拘小节,举手投足也有跟沈倾相似的气质在内,对燕云峤却没露出来过眼前这样锐利的眼神。
他看了会儿燕云峤,似乎并不是在确定他这句“我不知道”的真假,而是试图在燕云峤的反应里找到点什么。
顺着燕云峤刚刚的视线去看那个正在输血出来的伤口,季凌双又道,“你刚刚在想什么?”
燕云峤垂眼仍旧摇头,反问道,“沈倾为何......这蛇,这东西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