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沈倾身边的日子过得飞快,燕云峤渐渐的夜里都舍不得睡下了。
每次都是等着沈倾睡着,再睁开眼看他,总也看不够似的,然后又小心翼翼的去碰沈倾的长发,鼻尖,眼里的眷念这时候才全部都溢出来。
沈倾醒着的时候,虽然知道他对感情格外冷漠,也不会自己一句舍不得就影响心情,但仍旧克制着不去表现出来过深的不舍。
其实大多是用来给自己的要求,他怕一旦流露出来,这样负面的情绪会破坏掉自己一直以来都强行向上看,往好处去想的目的。
他几乎全靠一口气支撑着,对沈倾的心支撑着,他要让这心不灰暗,不失望。
要哪怕十年八年,也如同崭新的一样收藏好,怀抱着期许去等着日后重新相见的一刻,而不是他先一步就怀疑起来。
他们之间,就是他来一砖一瓦的搭好的一座桥,现在还不安稳,沈倾也已经迈开步子愿意走上来,不能在他这里出了差池。
可是离别的日子太近了。
一天比一天近。
早上方逸已经上传了消息,皇上因为燎南在条例上的半步也不愿退让,已经勃然大怒,他再耽搁下去,要是赶不到皇上的指令下达之前回天召传信,那就要来不及了。
他主动先一步开口,和违抗皇令完全是两码事。
要是等皇上出口让他诈降,那他怕自己会宁愿死在战场上,他不想再站在敌对的一面去见沈倾,也不想违抗皇命给燕家世代的荣耀抹黑。
沈倾在睡梦里好像十分香甜,他今晚轻轻的抚摸长发也不见醒,以往碰到了头都有可能醒过来。
指尖又点了点沈倾的鼻尖,这时沈倾微微的皱眉,将脸转过去了。
越看越觉得可爱,以前从来也没见先生这样。
最后吻了一下沈倾的额头,才从被褥里起身,穿好衣裳,就像去后花园里散步一样,两手空空的走了。
门边上靠着一把木盒,燕云峤一眼就认出来这是皇上御赐给他的赤霄宝剑,想也知道是沈倾放在这的,让他带走。
皇上赏赐的东西,弄丢了是大罪,而且一路上少不了会有危险,他不能拿长-枪,会暴露身份,也太引人注意,背上这个木盒倒算是方便。
拿起木盒打开,里面静静躺着赤霄。
燕云峤想了想要不要拿,心里想到的却是沈倾生性多疑,将这么锋利的宝剑放在这,也不怕自己对他不轨。
他是沈倾教出来的学生,可说到底他也是敌国的将军,先生在床第之间还对他顾虑重重他都不会觉得奇怪,但是在门边静放着这一把赤霄,却差点让他眼眶发热。
沈倾感情淡薄,做出来的事情也都凭着感觉,这么深的信任,都快脱着他走不出这个门。
最终燕云峤还是带着那把御赐宝剑走了,一路上披星戴月,畅通无阻。
心下了然,这也是沈倾的安排。
他只有自己逃出去,才能光明正大的去见皇上,沈倾不言不语,处处事事都为他考虑周全。
他也从未说过是今晚会走,但这两天他与沈倾愈发的形影不离,想必也被看了出来该走了。
本想没有告别,越是简单,越像是只出去办个事而已,不过几天就回来了,也许下一次回来的时候,也是晚上,沈倾也睡的正香,那样就能像没离开过一样。
但后背背着的剑盒,重量不多,却满载了沈倾单薄而深厚的告别,是珍重,保护好自己,也打破了他想安静悄无声息的离开,再装作只是出门走走而已的假像。
认识了这么久,他直到昨晚才知道了沈倾的正名,刚一认识,就来了告别。
昨天后花园里,燕云峤和沈倾对弈,对面的人不动声色,就轻巧的将他赢了三分。
他想起来在定国府里的日子,也想起来初见时沈倾说的,“倾国倾城之倾。”
这个人确实有倾覆城池的本事,容貌气质也都衬得上,但沈倾肯定不是会给自己取这个名字的人。
抬眼看过去,燕云峤问道,“先生叫什么?”
“恩?”
沈倾抬目相视,当即就明白了,“我确实叫沈倾,母后姓沈,在外为了隐姓埋名,用了她的姓,倾也是她为我取的小名,只有母后和父皇在我儿时唤过。”
说罢他落下黑子,原本还能僵持一阵的局面瞬间全部倒戈,沈倾接着道,“现在大概也只有宁王才知道了。”
“还有我。”
燕云峤看着败下来的棋盘,有些挫败,这么多年也赢不了沈倾,被牵着鼻子走,刚刚僵持的局面,也不过是沈倾以往的把戏,故意跟他交锋。
“先生会不会觉得无聊,总是难逢棋手。”
“不是还有你吗。”
沈倾重复道,朝他笑笑,“每次看你费尽心思地来想棋局,也还算有趣。”
“拿我寻开心吗?”
燕云峤有时候怀疑沈倾对什么都没太大兴趣,会不会连开心是什么都不知道,但他也不能问出来。
“算是吧。”沈倾应了句。
只要有回应,再不必追究这个“算是”到底有没有真的开心过。
因为沈倾会默许他留在身边,留在自己的床榻上,甚至在后花园里对他调侃发笑。
“我跟凌双同姓,季是国姓。单字,珏,父皇取的。嫡亲为尊,不授排行。”沈倾又道。
“季珏。”
燕云峤念了一遍,然后又直接拿棋子在桌上写了一遍。
越看越觉得好看,君子为珏,是玉中之王,配的上先生的气质,只是念了两遍,还是沈倾更亲近些。
......
一晃距离燕云峤离开已经半年了,从深冬初春,到夏末秋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