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祭司多年的教诲在他耳边浮现,生出心魔煞之人不该继续存活在世间。可如果是他认识的人呢,凤凌轩在心底问自己,垂落的手指反复蜷曲握紧。
“砰”
前面的人影摇晃着朝地上倒去,一个娇小的身影从旁边飞奔过来接住他,回头朝凤凌轩喊道:“你发什么呆啊,快过来帮我扶他。”
“谢岚?”凤凌轩看清对方,神色错愕,“你怎么在这里?”
“额,这不是重点吧。”谢岚撑着人站起来,闻言表情有些心虚,很快又变得理直气壮起来,“倒是你,你刚才怎么回事啊,看着他送死都不拦一下的。”
“我……”凤凌轩一时失语,上前走到她旁边,将季星眠从她身上接了过来。
由于昏迷,季星眠额间的血纹已经消失了,刚才又是背对着谢岚的状态,并没有被看到。事到如今,凤凌轩哪还猜不出来这丫头多半是从一开始就跟着他们两个过来,一直待在附近没走的。
若是放在之前,凤凌轩可能还会说上她两句,但现在,他却觉得庆幸。庆幸对方帮他做了选择,他心底下意识松了口气,回头望向来时的方向。
经过先前的厮杀,这里的魔修已经近乎死绝,其他的也都早已经逃之夭夭。不然只凭着谢岚的修为恐怕也没那么轻易地下来,他们完全可以一路畅通无阻地回去,回到北望。
可之后呢?
季星眠醒了怎么办?谁能拦得住他,他心魔煞的事情曝光的话,谁又能保得住他?
凤凌轩找不到答案,抬眼看向另一边的传送阵,那似乎是个远程传送,直到现在也没有停止,但也已经有了减缓的趋势。
留给他思考的时间不多了。
刚来的谢岚虽然搞不清楚状况,却本能地感觉抓住了重点,“我们要进去吗?”
远程传送耗费的能量巨大,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够凑得齐的。更何况他们现在异国他乡,等准备好再过来,封无昼都不知道被带到哪里去了。
凤凌轩敛着眉眼,挣扎的内心终于有了决定。
“你回去吧。”凤凌轩对一旁的谢岚道:“我得带他去那边。”
“啊……”谢岚愣了一瞬,问了另一个问题,“我的仇人在那边吗?”
“我不知道。”凤凌轩只能这样回答她,“我不确定那边有没有你的仇人。”
他没有骗谢岚,之前搜集到的资料里,并没有明确指明当年到北望边城肆虐的魔修是谁。更何况他们连传送阵里有几个人都不知道,实在没办法给谢岚答案。
谢岚沉默片刻,突然道:“我要去。”她道:“我有预感,这是我最后的机会了,我一定要去。”
“你自己承担就好。”凤凌轩并不拦她,他一向认定自己的决定要自己做,这也是当初在罗刹城外时他为什么要劝季星眠答应把谢岚带上的原因。
传送已经到了尾声,灵光旋转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凤凌轩把季星眠交到谢岚身上让她撑着,并交代她闭上眼睛。
“这里太黑,乍然直视的话,可能会对眼睛造成一定损伤。”凤凌轩道。
谢岚猜到他可能是要变成原型了,毕竟妖族身体天生比人族强悍,也只有这样,才能撑得住传送空间里的乱流。她没有多说什么,听话的转过身闭上眼睛。
光源乍时亮起,将她原本黑暗的视野映照得血红。谢岚只觉身体一轻,脚下离地,整个人被带着飞了起来。强烈的风声自耳边刮过,连听觉也一道被占用。
谢岚情不自禁地睁开眼睛,看到赤白相间的翎羽自她指尖飘落,像长明树上永不熄灭的跳动的火。
*
“滴答……滴答……”
季星眠从梦中挣扎着醒来,看到谢岚熟悉的脸,对方正拿着什么东西低着头看他,猝不及防被吓了一跳,拍着胸脯惊魂未定地道:“你总算醒了。”
“我知道你有很多问题要问,但是……”谢岚说着,伸手帮着季星眠靠坐起来,又递过来一杯水,“先喝点水再问,你嘴唇都要裂开了,我怕你等会儿发不出声音。”
“……”季星眠垂眸接过杯子,借着喝水的间隙里打量了一下周围的环境。
石壁两侧上燃着铜台油灯,光线昏暗。顶上的石壁爬着陈旧的青苔,不远处的石板上还有被水珠滴穿的石坑,不难看出其上岁月的痕迹。
“……这里是哪?”季星眠开口,原本清润的嗓音变得有些嘶哑,但多少还能听。
谢岚有些意外,“我以为你会先问你弟弟。”
“因为我知道他不在这里。”季星眠目光淡淡地扫了她一眼,又重复了一遍,“这里是哪?”
“额……”谢岚挠了挠头发,压力感顿生,“其实我也不知道这是哪……就之前……凤凌轩说要带你进传送阵,我就跟过来了,然后也不知道是我们进得不是时候还是怎么回事,睁眼的时候就已经在这里了。”
她说完这句,感觉季星眠身上那种沉闷的感觉更重了几分,声音下意识低下去。但不知为何说到后半句时,那种沉闷的感觉突然又凭空消失了。
季星眠道:“所以我们现在是在传送阵对面?”
“额……是。”谢岚有些迷惑,难道是她表达得不够清楚吗?
谢岚有心想问,但季星眠说完这句就又不说话了,直到她尴尬地想要咬指甲,季星眠才终于开口,“凤凌轩呢?”
“他在走廊那边的房间里。”谢岚说完顿了顿,低声道:“先前传送的时候他受了点伤,还在调息。”
季星眠起身,抬手从旁边的灯台随意取下一盏,“我过去看看。”
他说完就走,谢岚只犹豫了一下,人就已经消失在了拐角,没能拦得住他。
幽深长廊回荡着独属于他自己的脚步声,季星眠一边走,一边看着两侧的石壁。
与刚才所在的那间石室一样,这里的石壁也爬上了些许青苔,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气味。
这熟悉的情景让季星眠莫名想起了北望边城的那一座地宫,也就是存放无昼的蛋的那座。从所选用的石料和他手中这盏铜灯来看,两边确实都是同一时代的东西。
只是那间地宫的封印保存完好,直到前些日子的地动才被人发现。而这座地宫的封印似乎是已经被破开很久了,连水汽都渗入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