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浔挑了挑含笑的眉眼,半威胁半挑.弄地问道:
“以后还敢不敢瞪我了?”
唐窈听罢,心知她如今是人在屋檐下,与祁浔拧着来,绝对讨不了好处。
她默不作声地垂了眼,算是服了软。
奈何今日的祁浔似不想这般轻轻放过,捏在脸上的手不肯松开。
“回话。”
唐窈下意识地抬头又瞪了他一眼,我都给你台阶下了你还想怎么样!
“嘶,还瞪!”
祁浔手上加了力道,唐窈忍不住蹙起了眉,她压下了心中的怒火,将愤恨的目光撇到一边,咬牙切齿道:
“不瞪了!”
祁浔这才得意洋洋地松了手,还颇为好心地替她揉了揉发烫的脸颊,眼中的笑意更深了。随后,也不管几要气地发抖的唐窈,径直出了彼姝堂,上朝去了。
而这一切被一众小丫鬟看在眼里却觉得两人真是浓情蜜意,夜里缠绵悱恻还不够,晨起了也要打情骂俏几句,心里更加羡慕了。
唐窈几要被他气得七窍生烟,深吸了几口气才压下了怒意,但如今不是生气的时候,她今日还有要事等着她去做。
傍晚,日薄西山的时候,唐窈像往常那般出了彼姝堂,在府里走动着。这一月以来,她虽然看似漫步目的地闲逛着,却是把府里的路线摸了个遍。
此刻她刚从彼姝堂出来,正走在一方蜿蜒曲折的小径上,两侧是苍郁挺拔的寒松,昨夜的积雪尚覆在枝头上,现下已是傍晚,天冷了下来,积雪消融得并不快,偶尔一两滴化开的雪水滴在唐窈身上,她也不甚在意。
融开的雪水滋浸入松木之中,四周弥漫起泠冽的松香,顺着清冷的风飘入人的鼻中,令人心旷神怡。唐窈纵目览着,却不得不承认,这冰雪连天的北国风光也并不逊色那烟雨江南。
唐窈正想着,忽而听见前头有些响动,只是这小径蜿蜒着,寒松高挺蔽目,她看不见人,一时好奇便抬步走去。
“殿下!海东青欸!”
怀辰仰头喊着,激动得几要跳起来。
“拿弓来。”
祁浔顺着怀辰的话仰头看着,只见一只白羽间灰的海东青展翅盘旋在天际,也是颇为惊喜。
怀凌迅速递弓箭过来,祁浔娴熟地拉开了弓箭,弓弦被紧扣着的食指拉开绷紧,羽箭插于其上,锐尖在白雪的映衬下泛着寒光,祁浔凝神对准了空中那只海东青。
正在此时,祁浔听见了愈来愈近的脚步声踩着积雪的声响,脚步很轻,还有些偏快,祁浔听了出来是唐窈,她比一般的女儿家走路要快些。转目望去,果然见唐窈从蜿蜒的小径之中走了出来,一身流云纹浅紫色袄子,干净利落,只领口处雪白的狐毛衬得被冷风吹得有些红的脸庞愈发可人,她整个人脚步生风地从两排带雪青松中渐渐显现出来,颇有清冽绝尘之感,祁浔看得有些失神。
待回过神来,再朝天上望去,只见那原本展着阔翅在天际盘旋着的海东青已有飞走之势,他仓促间重新对准了这鹰,倏地松指,箭矢凌厉地朝天际射去,疾速的锐箭反射着寒雪的白光,晃得唐窈忍不住眯了眯眼,再睁眼时,那支羽箭堪堪擦过海东青的羽翼,却是射偏了,只两片白羽悠悠然地从空际落下。
唐窈看着,忍不住将红唇一弯,低低哂笑了一下,颇为嘲讽地朝祁浔看去。顿觉晨起的气恼消了不少。
可怎耐祁浔耳力惊人,听见这低低的一声讥讽,脸色顿时沉了下来,冷得像松枝上裹了些冰碴子的积雪。他将手往侧面一展,怀凌会意,又递上了一根羽箭。
祁浔再次搭弓,这次对准的却是站在寒松下的唐窈。
唐窈先是心头一惊,却觉得祁浔不是因为一时之怒要杀了她的人,心头渐渐松下,转瞬一想,却忍不住蹙眉,若不是她今日所做之事被他知晓,这才起了杀心?
唐窈也不躲,冷冷看着祁浔。无论祁浔是吓唬她也好,想杀她也好,不是躲避能逃得了的。
身后的拾翠、映碧此时也跟了上来,见状也俱是骇了一跳。
祁浔两指一松,箭簇飞速朝唐窈袭来,那骤然松弛的韧弦嗡嗡地颤动在祁浔耳侧。
果然。唐窈见那射来的箭明显是偏的,心头松了口气,知道他不过是要吓她一下,心中轻嗤,不过转瞬她便笑不出来了。
利箭“蹬”地一声射进一支松杈上,青翠细密的松针随着剧烈抖动着的枝头颤栗着,那抔枝头上带着冰碴子的积雪便扑簌扑簌地兜头盖了下来。
寒雪湿了唐窈的衣袄,有些还顺着雪白的脖颈滑了进去,骤然的寒意让唐窈忍不足打了个寒颤,却终是难压心头怒火。
混-蛋!
方才他便是故意的!故意恶作剧了一场,本就是冲着那抔雪去的,偏生她傻乎乎地站在那里,等着那抔积雪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