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心殿里焚香冉冉,一个太监能给皇上讲一下午的故事,到最后还能博得皇帝一句有意思,她不跳起来呐喊已经十分难得。从养心殿出来,王福海都忍不住要给曹裴裴点个赞了。
回去慈宁宫的路上,曹裴裴心情很好,这种感觉很奇妙,就像睫毛抓不住午后投射眼睑的阴影。
她小心翼翼地将拳握在手心的一个纸团展开,但又生怕被人发现,想了想还是将纸团摊开一些,工工整整得折叠好,完了还拍了拍自己脑袋,在心里嘀咕:曹裴裴,你是不是脑子进水了?怎么就鬼迷心窍地偷了一张刘恒用过的废纸出来。万一被人发现,定是一番遭罪,若是纸条上写了什么重大机密,你就等着将这脑袋留在皇宫吧。
这样一想,她手上动作麻利起来,只想将纸团藏妥帖。此刻她所有注意力都放在纸团上,周遭有什么人也不去顾及,自然没有瞧见从远处奔跑过来一个男子。待她注意到时,她整个人已经一股强大的冲击力撞开了好远,仰着面一头倒在青石板上。她的头顶上方是烂漫的蜀葵花,花影下,一位格外清秀的小哥站在一旁,从她的角度望过去,正好能看到他的脸上一副焦虑的样子。
小哥看到曹裴裴被撞倒,那副焦虑被慌张代替,伸出一双手,做出要扶起她的样子。
曹裴裴倒是没有什么,不过是被撞了一下,她唯恐担心小纸团掉出来,伸手摸进袖口,见它依然安然无恙,才放心地从地上起来,揉了揉有些生疼的后脑勺道:“没事,没事,您去忙吧。”说着便抬腿要走。
她还没有走几步,手臂就被清秀小哥抓住了。曹裴裴愣了一愣,迷茫地回身望了他一眼。想着这小哥是个格外实诚的人吧,脸上就带上了十分诚恳的笑容:“我真没事,您要去哪个宫?赶紧去吧,迟了怕是贵人责罚。”
此刻,小哥脸上透着一股红,好像下一秒就会燃起来。
曹裴裴越发迷惑了,正想出口问一声,她的视线正巧儿落在小哥捂着肚子的手上。
曹裴裴额头上青筋跳了一跳,没好气道:“喂,你撞的我,我还没说什么呢,你,你这样想做什么。碰瓷呢你!”
小哥这时的脸越加红润了,语气里透着着急,“不不,公公,我不是。”他扭扭捏捏半天,才支支吾吾道:“公公,我是,我是才入宫的召唤太医,原本今日是跟着太医师父进来请脉的,但,但是,我中途肚子疼,我我我找不到茅房。”
他的目光掠过曹裴裴,将视线停留在蜀葵花上,想来很是尴尬,低声问:“公公,能不能带一下路。”
曹裴裴一向以助人为乐乃我等德智体美全面发展的好少年应尽的责任,闻言挠了挠头,心中才有几分明了,笑着说:“噢,是这样呀。”便在他前面带路,将其带到最近的茅房。
按道理,这也算是送佛送到西了,哪想,她再次提起脚步,清秀小哥又在开始在后头喊:“公公,留步。”
曹裴裴捏着鼻子,觉得自己真是贯彻落实了助人为乐的核心思想,没有办法,她对自己要求比较高,这是一贯作风,于是轻咳了一声:“太医,您还有什么事?”
长达好久的沉默里,曹裴裴都以为小哥掉进坑里了,才听见他小声开口:“公公,我没有纸。”
曹裴裴嘴角抽了抽,你大爷的。
但想着是个人都有遇上麻烦事儿的时候,今天她能遇上他也是种缘分,且不管善缘还是恶缘,总归于她也没有多少害处。况且在深宫行走,或许哪天她也会遇上了个什么事儿,若多积德,也能遇上好心人出手相助呢。想到这儿她便冲着里头说:“那您等会,我去找找。”
有时候人的友谊来得就是这样突然,就因为知道了茅厕在何方,或者只是手纸的交情,便可以相逢和相识。
可能是因为解决了三急,小哥脸色虽然还是有些尴尬,但是此时说话却比刚才要清晰许多:“谢谢公公了,我叫陆元嘉,若公公以后有什么小痛小病的,可以来太医院找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