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狱后,追寻了他的脚步十年的加莉娜离开了他,事业毁于一旦。从地位崇高的播音员沦为派发报纸的后勤。
幸好他长得帅还有才华,又吸引了一个年轻貌美的疯狂女粉穷追不舍——他现任妻子柳芭。
所以长得帅有什么用?
回答:能娶老婆。
文文挣扎片刻,还是掏出背包里的全家福递给维卡:“这是今年过年拍的,从左到右依次是我妈,我……这个小胖墩是我亲弟弟宋□□,今年9岁了,正在上小学三年级,这个是……我爸宋绍山。”
维卡浑身僵硬接过照片,文文就看着他眼里的光渐渐熄灭,整个黯淡下来。
就像是好不容易在沙漠里找到绿洲的人,走近却发现不过是海市蜃楼时那样的绝望。
看着他心碎的模样,文文心生不忍,非常歉疚。
其实,这次会面是她筹谋来的。过去几年媒体采访的时候,她不止一次当着全世界的面说过“感谢母亲文艺秋”。
维卡少年时曾经获得莫斯科舞蹈大赛冠军,加上花滑在苏联的大受欢迎……那他至少有百分之七十的概率,主动或者被动观看花滑比赛。以他对文艺秋的挂念,只要听到她的名字,一定会千方百计来到文文面前。
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可这个回响带来的是幸福还是更深的伤害?
分开这几十年,文艺秋和维卡始终牵挂着彼此,哪怕与别人重组家庭,结婚生子,也从未有一刻钟真正放下过。
其实文文觉得,这份牵挂也是人之常情。一对恩爱夫妻突然被迫分开,先不说是否甘心,关键这段感情结束得不干不净:没有道别,不曾分手,爱情休止符悬而未决只画了一半。想要重新开始新生活,又害怕对方还在望穿秋水地执着等待着,哪怕幸福都是提心吊胆的。
何况,他们之间还有个血脉相连的孩子。
可是这份对前任的牵挂,却像一根刺狠狠扎在现任的心里。随着时间的流逝,这道伤口不仅没有愈合,反而越来越疼,终究会进化成一道迈不过去的坎儿,把所有人困死在牛角尖里。
文文觉得,与其这样纠结着拧巴着造成更大的伤害,还不如打开天窗说亮话,一次性把事情捋清了。
所有人心里都很清楚,文艺秋和维卡绝无破镜重圆的可能。
失去的就是失去了,它不会再回来了。
可是他们之间,始终缺少一个正式的道别,一个真正放下过往的契机。
道别在这里举行。
“他对你们好吗?”维卡嗓音嘶哑,勉强维持着冷静。
“很好,非常好,毫不保留的那种好。”
“那就好,那就好,我……应该感谢他的。”
“您也结婚了吧?能给我看看他们的照片吗?”
“哦。”维卡沉浸在痛苦里,闻言有片刻呆滞,手忙脚乱从衣兜里掏出钱夹,“最左边是我的妻子柳芭,中间是你弟弟彼得,他今年七岁了,他很喜欢你,非常崇拜你,一直梦想着能见你一面呢。”
“会有机会的。”文文笑了笑,手快脚快地取出他钱夹里的全家福占为己有,然后把自己家的推到他手边,“交换,留作纪念。”
两人聊了很久,直到夜深,咖啡馆要打烊了才离开。
咖啡馆就在中国队下榻的酒店一楼,于是文文站在门口送别维卡,看到他的大衣衣领没弄好,就顺手替他整理了一下。
“文文,看到你现在的样子,我真的无比感谢上帝,不是因为你现在的成就……当然,我也为你能成为世界冠军而感到骄傲自豪……我一直害怕,因为我的存在让你不快乐、受到伤害,幸好、幸好……你不知道看到你现在健康开朗、温和宽容的样子,我是多么开心,我由衷感谢所有善待过你的人。”维卡温柔地看着他的女儿,湛蓝的眼睛里流露着庆幸和欢欣。
文文笑了笑,劝慰他:“请您务必好好保重身体!只有活着,才有来日可期。没准哪天就心想事成,见到想见的人了呢。健康长寿,才有可能等到命运之神垂怜那一天。”
看着维卡脚步蹒跚地走进黑夜,慢慢消失在风雪中的背影,文文怅然叹息,成长哪有这么容易。
原主从小活在周围人异样的目光中,从抵触上学,到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拒绝与人交流,这个过程对一个三观未定的小孩子何其残忍。
年龄越大,她的思想越偏激,仇视一切,身心被负能量裹挟,看不见生活美好的一面。就连对她掏心掏肺的老宋,也被她当做阶级敌人一样对待。
长大后,成为一个能动手绝不瞎逼逼、称霸一方的大姐大,好像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倔强爱逞能、宁死不服输的性格,让她走得跌跌撞撞,直到后来历经生死,才完成蜕变。
原谅一切,放过自己,褪去浮躁,安稳生活。
然而化茧成蝶过程中留下的伤疤,却一辈子都没法愈合。
她本来可以拥有更加幸福的人生。
有的路说起来容易,走起来才知道有多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