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母听着听着,不自觉眼眶就红了一半,她不愿听下去了。她这女儿太懂事了,懂事得让人心疼。那在观里呆的那十年,估摸着看得人情世故多了。
李父也是这样想的,他抬头见李冶脸上没有任何的情绪,心情也沉重了下来。他道:“季兰呀,若是委屈了,爹在这儿,你娘也在。陆家虽说家大业大,我李府也不是好惹的。”
李冶脸上绽开一个微笑,“爹,无妨。我怎会让别人在我这儿占一分便宜,你女儿可是京城大名鼎鼎的才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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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李冶亲自去了陆府一趟,也同陆羽商议了很多。李府同陆府准备联姻的消息也走漏了风声,许多攀关系的倒是差点把李府的门槛给踏破了。
陆家提亲时,陆母让李冶陪着她逛逛。这一逛,李冶倒是知晓了不少事情。
后花园里的花儿大部分还在开着,就那树上的叶子落得所剩无几。陆母见这情景,叹了一口气,随即坐在那亭子的木头椅子上面。
陆母让李冶陪着她坐,倒是把李冶的手给拿了过来,细细抚摸着:“这一转眼,你同羽儿要成亲了,我同你娘的心愿也了了。只是,羽儿成亲后就去边疆了,这一去,也不敢保证回不回得来,也是苦了你啊。”
说着说着,陆母的眼眶就红了,李冶也不知如何安慰人,只是一个劲儿地道:“伯母,不会的,陆羽他会凯旋归来的。”
“你真决定好了吗?”
李冶怔了一下,点点头,“我早已决定好了,伯母你不必担心。这未来时日还多着呢,何必哀伤眼前这些伤心事儿。”
“我这个儿啊,不省心。他小时同他父亲去狩猎,中途走丢了,找着他的时候,手上使劲攒着一个脏兮兮的泥人儿,死也不松手。后来问他,那泥人儿哪来的,他道是一个小妹妹送的。”
陆母说的那个泥人儿,李冶记得,就是上次换衣裳时,在陆羽房间见着的那个。
“也是惊险呐,羽儿走丢时,是在街尾被人群给挤了出去。那时候还小,他爹管教又严,那是他第二次出李府,就这么找不着回来的路。他说,他是被人贩子给拐了去,还差点做了扒手。后来是街坊邻居瞧着眼熟,赶紧来李府报道的。”
李冶点点头,怪不得他同大门如此聊得来,他起码是觉着大门同自己某些方面还是相像的。
“他道自己最落魄时,陪着乞丐讨饭,有个小妹妹经常背着家里人给自己塞银两。有天就带着那个小泥人儿送给了他,说是以后就凭那小泥人儿找她。这一找就是十余年呐。”
这故事,李冶听着听着就觉着不对劲,她太熟悉了。可是任她如何在记忆里搜刮,就是想不起来。
她脑子里面有着零零散散的画面,可就是拼凑不起来,她道:“接下来呢?”
“他找着找着,也是没了希望。正巧他大哥结婚,陪着去那三清观里求符,却就这么遇到了那小妹妹。陆羽就移不开眼了,同着那小妹妹家就谈好了亲事。”
李冶听到最后一句,眼泪就直直的给落了下来,打在自己手上冰凉凉的,“那是我,我记起来了,那是我。”
陆母点点头。
她五岁那年,非常贪玩儿,总是陪着府里面的丫鬟偷偷跑出去。她某天在街尾见着一个同自己差不多大的小哥哥像乞丐一样蹲在墙角,瞧着自己拿着鸡腿吃得正香,心里面不忍,就偷偷塞了银两。
后面只要一出府,她就会瞧瞧那小哥哥会不会在那儿。有天她爹教她学会了做泥人儿,她第一个泥人儿就按着那小哥哥的模样给捏了出来,便送给了他。
可是回家途中却被人群中失控冲出来的马给撞着,她一头就撞在了那地上的小石子上面,虽说不重,可是她脑袋里面却有了创伤。
她现在想想,估摸着她爹把她送进观里面也不是诗的缘故。他只是想让自己好好养十年的伤,怕自己呆府里面情绪易激动。
她不知道为何,眼泪儿就跟断了线的珍珠项链似的一直往下坠。现在想来,这一切都仿佛是有因果的。
她离开观,李家同陆家的商议催亲,陆羽的种种迹象,不是故意,不是特意。是他俩早些时候,就有的冥冥注定。
陆母见她这模样,心里面也不忍,叹了口气,道:“我和你伯父当初见陆羽老大不小了,也试过给他介绍几个别的名门望族的姑娘,可是他坚信着她能找到你。可是呀,这一找便是十年。这孩子,心早就挂在你身上了。”
李冶知晓自己这模样有些不合理,吸着鼻子抬手拭去了脸上的泪,“对不起伯母。”
“哎呀,有啥对不起的。后来的事儿我都听你爹娘他们说了,这失忆的事儿也不怪你。只是伯母一直想问你一个问题,听你这么一说,为何我儿会说你当初救了他”
听见这个问题,李冶也有些奇怪。难道在陆羽那些年的认知中,饿着被施舍就是被人救了她想了片刻,还是想不到一个前因后果。
陆羽是个将军,对于救这些字词的定义应该颇为严谨,如果只是这样他不可能如此。
又想了片刻,李冶想不下去,也就作罢,道:“我也记不得了。”
陆母瞧她好几眼,又深深叹了一口气:“唉,也是为难你了。既然决定成亲,我之前也同你爹娘商议过了,婚期就定在下月初吧,下月末陆羽就去边疆了。”
李冶安慰道:“伯母别担心,陆郎会相安无事的。并且他走后,我会好好陪着您和伯父的。带他凯旋归来,我们也健健康康同着沾光。”
陆母点点头,笑着赞同道:“这倒是,不过季兰还叫伯母伯父呢,不该改口了嘛!”
李冶也是随之一笑,喊:“娘。”
“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