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斯特还能回忆起那个冬天,应该是为了出席新年的沙龙聚会,他第一次见到盛装的夏洛琳,也是她口中的那套首饰第一次点缀在她身上的时刻。
想到这,他突然记起自己当时为她准备了一套礼服来着。原本以为可以当做礼物送出手,没想到那会穷困交加的小姐竟然能变出一身华美的宴会礼装。
他甚至还能记起当晚的雪色,和她一起漫步在雪地里,耳畔回响着踩着白雪发出的松软的声音。当然,不能忘怀的是那段悠远的新年钟声——来自于教堂塔楼的神圣钟声。
原来,我足足等待了那那么久,才等到了我真正的爱;而后,我有花了将近五年的时间,才和她走在了一起。
这一切似乎还不算太迟,因为你,所有的光阴都是值得。你是上帝的恩赐,我的爱,从现在起,我的每一个音符,都和你有关。
都和、我的们的爱,有关。
李斯特看着眼前俏皮笑着的夏洛琳,心中似有万千话语想要倾诉,却话到嘴边又找不到合适的词汇来表达,只能化作眼底闪烁的星辉,为她沉淀出一条璀璨的银河,
“弗朗茨,快去弹一曲吧,我可是对你的琴声分外想念呢。”夏洛琳笑嘻嘻地说着,找了个最前排的长椅坐下,祈求着说,“我是你永远的乐迷,恳请你满足一下我渴望的心灵?”
钢琴家用手背抚上双眼,掩去那些快要溢出的情感。他开始感激一切,甚至是曾经遭受的苦难、白眼和心碎。
上帝呀,谢谢你,给予我此生最动听的赞美诗。
“如你所愿,我的夏洛琳。”
他正色着走向管风琴,步态肃穆而优雅,像极了一个虔诚的朝圣者。他用右手灵活地解开自己外套的衣扣,然后扬起手臂解开每一只手腕上的束缚。扬起自己的衣摆,外套下摆摊开的声音干净利落,随着它如瀑般垂下,他潇洒地落座在琴凳上。
夏洛琳用手腕托起自己的脸颊,她的眼中只看得到这个连演奏管风琴都如此具有仪式感的青年。她看着他一丝不苟地调弄着琴栓,熟练地调出他最合心意的音色。
等到一切都准备完毕,李斯特扬闭目扬起头,柔顺的金发印着吊起的烛火,镀上一层温暖的橘色。他像极了祈求神灵垂听的模样,让夏洛琳在他年轻的躯体上,竟瞥见了一丝神性的荣光。
他睁开眼睛,右手轻柔地在键盘上抚弄着,左手不一会也加入了进来,这句简短的小句得以被强调。他弹奏得很慢、很轻,就像温柔的晚风拂过山岗一般,和那个张扬耀眼的他简直判若两人。
管风琴将这温柔的音乐从墙壁间巨大的乐管扩散到静谧的空气中。简短的乐曲在这众乐器之尊的加持下,犹如一颗剔透的水晶,被金色的阳光直射在它的镜面上,翻折出一地的璀璨斑斓。
夏洛琳渐渐有些痴了,她被这温柔的小曲子彻底俘获了内心。究竟是怎样一颗心灵,才能在世间捕捉到如此温暖的旋律,用那么平白浅显的音符描述出来呢?
她突然意识到,他的音乐似乎已经有了蜕变的征兆了——不再流于表面华丽炫技音群的效果,他开始像一个作曲家一样,去谱写一些更加接近心灵的声音。
他的音乐里不仅仅是只有音响效果了,曾经未被他重点关注的色彩变化悄然间已被重视。夏洛琳觉得现在的李斯特,更像是一个画家。他一笔一笔地将他创造的音乐世界,慢慢添上绮丽的色彩。
真好呀,希望这个李斯特,能够以作曲家而不朽于音乐吧。
乐曲的结束近乎梦般轻盈,宛若一声呓语,却让人在那声余韵中久久沉醉。
收势,从情感中抽离。钢琴家转过身,发现小提琴家的目光从未从自己身上离开过。他就坐在那,和那双漂亮的眼眸遥遥相望,脉脉含情。
夏洛琳,这是第一首关于你的音乐。
属于我的psaume——日内瓦教堂的诗篇。
*
锁上门扉,夏洛琳和李斯特踏上了回家的路。钢琴家牢牢地牵着她,用他的手杖探寻着前方的路。
小提琴家一直悄悄观望着他,这个人面容的轮廓线条渐渐有了坚毅的笔触,他的眼神比曾经更坚定,整个人是那么那么的迷人。
“弗朗茨,我喜欢你。你的一切的一切,我都好喜欢。”
她环上了他的手臂,歪头轻轻靠在他的臂膀边,羞赫的告白却洋溢着满满的幸福。
他微怔,却又不动声色地维系着平常的样子,唯有眼底流淌的宠溺泄露着他的心情。
“那不如,说声‘爱我’?”
他话音未落,原本只为调侃,却听见耳畔极快地炸开了一声坚定的回应——“弗朗茨,我爱你。”
他再也迈不开步子了。
“弗朗茨?”
她似乎为他突然停下而不解,那双单纯的眸子带着疑惑的神色,那般依赖地望着他,却不小心在他心里落下了燎原的星火。
“夏洛琳,”他的声线染上了某种不知名的色彩,极尽诱惑,“你知不知道你的话语有多动听?”
回应他的依旧是那双干干净净的眸子。他心中忽然升起一种强烈的冲动和欲望:他迫切地想在这双眼睛里看到另一个自己,也想让这双眼睛,为他变换出万千的风情。
他可以听见自己加重的呼吸,他慢慢地靠近着她,一点一点地、如此绅士而克制地、将距离拉近。
她似乎觉察到了事态逐渐偏向了失控,却只呆呆地站在原地,屏住呼吸,唯有手指逐渐抓紧了那只环着的手臂。
一滴豆大的水滴砸在了少女的眉心,让她心神一震,忽地闭上了眼睛。静待片刻后,她小心翼翼地睁开了眼,却发现他皱着眉头仰视着黑色的夜空。
周身弥漫的旖旎瞬间消失殆尽。
她顺着他的视线,夜空里已经看不到月亮了,就连一丝星光都没有。她有些讶异,明明出门的时候还是晴好的夜空。
头上突然罩下了一件外套,她又重新被他的气息笼罩。他把手杖递给她拿好,将她揽进自己怀里,将外套在头顶撑开。
“抱紧我,夏洛琳。要下雨了,我们得快些回去。”
他刚说完,雨水击打叶片的响声便愈演愈烈。两位音乐家紧紧依靠着彼此,在夜色的阿尔卑斯山脚下大雨的林荫里开始疾步狂奔。
“弗、弗朗茨,我们好像曾经也有过这样的经历?”
“是的,那会你才刚来巴黎,我带你去见了父亲。”
“那你还记不记得,我跟你说过的那段关于雨水和伞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