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顿了顿,轻声道:“昭元,我心不安。”
我心不安,纵有一身修为,横行天地之间,事事圆满,只是差了那一点。
可那一点,是我心心念念的放不下,是我的毕生所求。
他像一头困兽,红着眼,一杯接一杯地灌着酒,想醉却醉不了。
傅斯乾看着他憋红了眼眶,将要支撑不住却又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心头莫名被悲恸席卷,再说不出一个劝慰的字眼。
晏君行与乐正诚回来时,萧念远已经离开了,傅斯乾盯着酒坛发呆,一副恹恹的模样。
乐正诚按了按眉心,只觉头疼:“没谈拢?”
傅斯乾摇摇头,又点点头。
乐正诚传音问晏君行:摇头又点头,是谈拢了还是没谈拢?
晏君行心下了然,只耸耸肩,将之前给乐正诚的瓜子又分出一半,推到傅斯乾面前:“没劝动吧。”
别说劝动了,傅斯乾叹了口气:“我快被他劝动了。”
“是吧,我就知道会这样。”晏君行低低笑道,“世人求权求势,求财求福,十有八九求而不得,有些人得到了一切,却得不到自己想要的,他比你看得清楚,他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乐正诚听得满头雾气:“想要什么?”
晏君行捏起一颗瓜子,淡然一笑:“每个人想要的都不一样,比如我,就只想要一个给我剥瓜子的人。”
乐正诚嘴角一抽:“这算什么,说得云里雾里的,不就是瓜子,赶明儿让人下山给你买一袋剥好的。”
晏君行俯在桌上笑出了声,直笑得眼泪都要流出来了:“那可真是有劳乐正兄了。”
傅斯乾懒得理他俩插科打诨,他满脑子都是萧念远离开前说的那句话,直到晏君行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方才回过神来,喟叹出声:“何处心安?”
二人被他突然的话问得一愣,良久都没言语。
酒已经见了底,这不是个好东西,本想着小酌几杯化解矛盾,结果不尽如人意,几个人都不痛快,醉不了,反而愁上加愁。
夜已深了,这摊子也没必要续了,乐正诚被闹得心生烦闷,把两个打哑谜的人一道赶了出去:“比试大会在即,都好好休息,过两日可有的忙,之前说的事,昭元你别忘了。”
没等傅斯乾回话,乐正诚就把大门关上了,傅斯乾抹了把脸,算是体会到欠人情的弊端了。
晏君行又拿出了镂云扇,势要将扇在人在的设定贯彻到底:“今日来得迟,不似你的作风,要事在身?”
不经他提都要忘了,傅斯乾又想起来,之前自己在风听寒面前信誓旦旦地说会找到掉的花,莫不是脑子被驴踢了?
“找东西来着。”
“看样子是很重要的东西。”晏君行打了个哈欠,饶有兴致地问,“什么东西?可找到了?”
傅斯乾摇摇头,他是绝对不会说出自己只是要找一朵小雏菊的。
“既然是重要的东西,还是找回来比较好,要不要我帮你算算?”
同行的路程接近尾声,傅斯乾天人交战,终究没让晏君行帮忙,他丢不起这人。
一条路的尽头是断魂崖,一条路的尽头是篱笆院落,两人心照不宣,各自往自己的路上走。走出几步,晏君行突然回头,远远冲着傅斯乾道:“你今日问了个好问题,我也只能粗略一答,这世间怕是并无心安之处。”
摇着扇子的公子哥儿慢悠悠地踱步离去,只留下傅斯乾一个人,望着断魂崖的方向站了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