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听寒不适地遮住眼,心中连连骂道,这劳什子的遮日大抵是真有灵性,并且现在已经显现出活腻了的趋势。
傅斯乾刚雀跃起来的心立马冷了下来,他一把将剑拍在桌上,丝毫不顾桌上被砸出来的裂痕,抬手一道灵力,直接往剑上砸了下去。
屋子里长眼的人都看明白了,然后不约而同的一脸复杂表情,像看了一出争风吃醋的大戏。
这剑太有灵性了,活像个正宫娘娘,看看仙尊喜欢的人就想去挑衅,挑衅成功了,结果被仙尊给狠狠地收拾了。
至于为什么风听寒不是仙尊的正宫娘娘,看看他那张妖艳绝色的脸,哪家正宫长这样,一点都不宜室宜家,这明明是祸国宠姬!
还是能引得冲冠一怒的那种。
风听寒本来还想着怎么收拾这把破剑,可巧有人替他动手了,当即也一脸得意:“这是想跟我炫耀吗?”
傅斯乾冷嗤一声,当着众人的面掐住他下巴,把他看向桌子上遮日神剑的脸扭向自己,恶狠狠地说:“不许看它!”
这一声没刻意控制音量,众人听得清清楚楚,傅斯乾恐怕永远也猜不到,他今日这一举动,会引起往后多少流言,比如:仙尊的占有欲也太强了,做仙尊的道侣,眼里只能看仙尊一个人。
“剑傻你也傻吗?剑分不清主人,你分不清光厉不厉害?”傅斯乾说着口气又缓和下来,温柔地抚着他眼皮,“这么漂亮的眼睛,伤到了怎么办?”
风听寒脸一热,吞吞吐吐:“我,我知道了,我下回不看它。”
傅斯乾点点头,满意地看着风听寒从耳根泛起的红意,那绯色一点点染上他脸庞,将他整张脸衬得艳丽无双,只一眼就叫人再无法移开视线。
遮日在桌上不停颤动,发出细微的响声,似是控诉,又似抗议。
傅斯乾打算好好警告这不识趣的剑一番,还要算算之前在藏兵阁里的账,强行结印,害得风听寒差点在神剑幻境中出不来,想起这件事他就一阵后怕。
久久沉默不语的江清如突然出声:“所以仙尊就是一剑,没查过任何事,没想过我父亲可不可能是被陷害的,就那么一剑,就将我父亲斩杀,甚至连遗体都不曾留下。”
这话说得在理,却也有些强人所难,在那危急关头,谁能想到要查明事情真相,将心比心,他们是做不到的。
当然不少人也存了别的心思,他们做不到,可不代表仙尊做不到啊。
人天生就会苛责,不需要去学,他们厌恶不平等,又无法接受平等。
人群中传出一道声音:“仙尊此举确实欠妥,以昭元仙尊的能耐,将人暂时困住也可以,且不说江文一是江家的家主,就是魔界之徒被擒也应给与他悔过的机会,哪里至于一上来就要人命。”
有了开头,接下来就容易得多,一时间响起众多呼应的声音。
“这话说得没错,我们正道崇尚教化,心狠手辣的是那魔界之徒。”
“倒也不是为难昭元仙尊,只是此事确实欠考虑。”
“就是江文一真的堕魔了,可他也没伤过人……”
众人越说越来劲,听得傅斯乾一脸佩服,这几张嘴还真是能把白的说成黑的,强词夺理到这种地步,真是让他开了眼了。
傅斯乾按住风听寒的手,将那青光一并拢下,抬头迎上了众人,随意道:“此事确实是我欠考虑。”
能让一位强大的仙尊低头,某种程度上极大地满足了一些人的虚荣心,嘁嘁喳喳的众人一静,皆等着他的下文。
傅斯乾摩挲着风听寒的手,吊儿郎当地笑:“我就不该出手,也不该掺和这事,让堕了魔的江文一把满口仁义道德的人都杀干净才好,诸位是这个意思吧。”
满口仁义道德的人:“……”
这讽刺得太明显,一时间众人哑口无言。
殷老庄主见气氛突然凝滞,打了个圆场:“大家也是为了仙尊的名声着想,毕竟这事再加上仙尊的……私事,一起传出去总不那么好听。”
“哼,不好听?”叶茗光大刀阔斧坐在位子上,柳眉半蹙,“昭元仙尊成名这么久,向来不缺对其品头论足之人,早八百年就把人家编排遍了,现在又假惺惺地说什么为人家名声着想,私事都得合了旁人的意不成?”
“话也不是这么说,茗光仙尊可是误会我等了。”
叶茗光怒道:“究竟是不是误会,只凭你一张嘴说了算?”
傅斯乾乐得看戏,他是真没想到叶茗光会为自己出头,这位与原主有嫌隙的茗光仙尊向来对他横挑鼻子竖挑眼,他本以为是相看两相厌,没想到还特么患难见真情。
堂上众人吵得不可开交,乐正诚不知为何沉默不语,叶茗光将桌子拍得连连作响,而事件主人公傅斯乾正拉着自己小情儿的手干着流氓事说着流氓话。
就在此时,一道温软的声音突然响起,瞬间便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昭元仙尊没有做错,江家藏污纳垢,江文一死有余辜。”
“清婉姐姐!”江清如满脸震惊,目瞪口呆地看着身旁突然站起来的人。
江清婉没理睬他,自顾自地从座位上站起来,走到大堂中央,对着主座上的人弯了弯腰:“小女子江清婉,有一桩冤想请诸位断一断。”
风听寒把手从傅斯乾手里解救出来,微微坐直了身子,这场他期待已久的好戏终于要上演了。
江清婉身上的伤太重,刚说了这么一句话额头上就冒出了冷汗,唇上未有血色,整张脸白得几近透明。
叶茗光向来怜爱女子,见状直接从主位上走下来,她是玲珑心思,看出江清婉与江清如之间有龃龉,遂将江清婉扶到一旁的空位上,并自个儿把剑往桌上一摆,直言道:“你且说说,若真有冤屈,本尊替你断。”
江清婉柔柔一笑:“多谢茗光仙尊。”
她挑的就是这个时机,叶茗光成名前是为女子仕官,眼里向来揉不得沙子,坊间戏称茗光仙尊为世间姑娘家的保护者。
“我姓江名清婉,是江家二爷江武一的养女。”她顿了顿,视线似有所指地掠过江清如,平静道,“也是江家家主江文一的亲生女儿。”
此言一出,满座哗然,江清如大惊:“清婉姐姐,你在说什么?!”
江清婉看着他的目光冷淡如水:“我是江文一与其原配夫人所生,与江清如一母同胞,因生来体质特殊,被江文一弃于乱葬岗,后来又被江武一领养。”
“怎么可能!清婉姐姐,我知你恨父亲和二叔,但没必要这样编——”
“我当然恨他们。”江清婉打断他的话,将袖子卷起,“江文一弃我,江武一对我非打即骂,这一身伤痕就是凭证,我如何不恨?”
叶茗光拧了拧眉:“你所言可当真?”
江清如苦笑出声:“清婉姐姐,二叔确实对你不好,你恨他无可厚非,可他毕竟将你养大,还说此生只你一个女儿啊。”
江清婉听到这话突然笑了起来,声音古怪:“他当然得将我养大,还得将我养到十八岁,届时才好依靠我的炉鼎体质突破停滞多年的金丹境界啊。”
“炉鼎体质?”殷老庄主惊呼出声。
一时间满座震惊,殷老庄主从主位上下来,搭着江清婉的手腕查探,片刻后面色复杂,对着众人点了点头:“确实是炉鼎体质。”
江清如跌坐在地上,心里乱成一团。
叶茗光沉下脸色,冷然道:“你且继续说下去,我倒要看看,这江家一族还藏着什么见不得光的事!”
江清婉突然开口:“其实堕魔的人并不是江文一,而是江武一。”
江清如眼睛一亮:“父亲他……”
“江武一于多年前堕魔,我身上的伤就是他失去意识时打的,他与魔界早有勾结,前任魔尊封止渊之死,就是他和魔界众人一同谋划的,我曾无意中听到他们谈起此事。”江清婉不急不慢地说,“江武一要靠魔界之人的帮助才能保持自己不被心魔反噬,而江文一为了提高修为,强行将江武一的修为吸收进自己体内。”
风听寒猛地一拍手:“没错,这就能解释为什么江文一身上的魔气无法再生,且他根本控制不了自己的意识的问题,而江武一被强行吸收修为,所以才变得痴傻。”
傅斯乾眸中划过诧异,自己的小徒弟,似乎对于魔气一事了解不少。
江清如怒斥出声:“不可能,父亲不会那样做,二叔也不会!”
江清婉认真道:“我说的所有事情都是真的,虽没有证据能证明这一切,但诸位只要查一查江武一的神魂就知道了。”
搜完神魂,这个人也相当于废了。
曲归竹打量着江清婉,这个女人不简单,被拘在深闺大院,竟对修真界乃至修者的事情如此了解。
傅斯乾轻声笑问:“江武一不正好没死,诸位不想查出事情真相?”
“不可!搜查神魂会让二叔——”
江清如话还没说完,就被人打断了:“查一下也无可厚非,反正江武一现在也痴傻了,诸位意下如何?”
不少人纷纷附和:“我同意,堕魔的不是江文一就是江武一,江文一死了,总不能因此不处置江武一。”
……
后事不表,从那日起,江清如就失去了踪迹,而江清婉改了名姓,拜入了无极山茗光仙尊门下。
“可惜江家的小凤凰刚涅槃就遭此打击,淮阴江家势微,虽未灭门却胜似灭门。”随着话音落下,一盏盏灯亮起,“这些事我都翻来覆去讲了无数遍了,您早该听烦了吧?”
“是烦了,燕方时吗?”嘶哑的声音响起,床榻上的人不知何时睁开了眼,“什么时辰了?”
燕方时激动得又哭又笑,声音颤抖:“距离正邪大战结束已三个月,尊主您睡了整整一百日!”
男人似疲惫至极,无声叹道:“百日。”
作者有话要说: 新一卷得下一章了,觉得倒叙会比较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