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随着乐正诚一起去到他们现在的驻地,此处是药神庄幸存的人留驻的地方,有不少熟面孔,包括殷慈在内,还有不少其他门派的人,想来应该是乐正诚提到过的,其他被魔界众人袭击门派中的修者。
地方不大,但防护十分坚固,药神庄主事的人迎出来,热情地帮众人安排了住处。
关于江家之事还没有处理完,江家子弟不少死于笑面医之手,能主事的江一剑早被夺舍,江文一堕魔被斩杀,江武一变成了傻子,目前只剩下江清如能说得上话。
虽然该死的不该死的都死得差不多了,但该说的不该说的都得再说一说。
在此地能排得上辈分的有药神庄殷老庄主,凌云仙尊乐正诚,茗光仙尊叶茗光,三人将众人召集在一处,为了公平公正,还邀了其他门派的修者旁观。
江清如与江清婉坐在一处,江清婉身上的伤已经处理过了,她整个人看起来特别憔悴,脸色白得几近透明,江清如劝道:“清婉姐姐,你真的不需要去休息吗?”
江清婉摇摇头,笑得意味深长:“不用,我已经等这天等了很久了。”
江清如皱了下眉,正想问她这话从何提起,主座上药神庄殷老庄主就开了口:“江家一族发生的事,老朽已了解大概,据说是江家主堕魔,昭元仙尊才将其斩杀?”
傅斯乾颔首:“当时江文一堕魔太深,根本认不出他的身份,我徒儿风听寒与他打斗许久,那魔气衰减,才显露出他的身份,但为时已晚,我那一剑力量过甚。”
他这一句“一剑力量过甚”先发制人,虽引得众人咋舌,却也没人好意思再揪着这事做文章,不过众人心里俱有一个疑问:这力量得多过甚才能一剑将人劈得渣都不剩一点?
殷老庄主亦想到这一层,干笑两声:“不愧是昭元仙尊,三秋威力不减当年。”
傅斯乾还未开口,就听得江清如接过话茬:“不是三秋,那把剑不是三秋。”
“昭元?”乐正诚疑惑抬眼。
殷老庄主也问道:“这剑的问题,可否请昭元仙尊解释一下?”
这就是他不愿意与正道为伍的原因,一个个都装得道貌岸然,表面清高,涉及自身的利益时却只会和稀泥。
风听寒轻笑出声,嘲意愈盛:“问来问去,不就是想问我师尊怎么不用三秋吗?”
傅斯乾乐得看风听寒为自己出头,只老神在在地曲指,有一搭每一段地扣着桌案,含笑看着他,不发一语。
乐正诚不悦皱眉:“听寒,注意言辞。”
傅斯乾极轻地嗤了声,众人以为他要教训自己徒弟了,都等着看好戏,谁知傅斯乾只是把自己的茶递给风听寒,温声道:“口干不干?喝点茶。”
风听寒一腔火气瞬间熄灭,乖乖地捧起茶杯,自顾自地喝起来,一脸温顺,看得众人大跌眼镜,纷纷在心里感叹,昭元仙尊真是驭夫有术。
曲归竹连连点头,不愧是昭元仙尊,这一番行为极妙,既安抚了脾气不好的魔尊大人,又没下凌云仙尊的面子。
小青龙被摁在座位上,瞪着乐正诚磨了磨牙:“那人是谁?竟然敢对主人这样说话!”
曲归竹斜他一眼:“那是无极山的凌云仙尊,很厉害的,和你主人的夫人一样厉害,之前在天上舞出那剑气的就是他。”
“没有。”银宿转过头,认真地对她说,“他没有我主人的夫……那登徒子厉害,那登徒子很厉害,真的。”
曲归竹眼中闪过诧异,这傻龙今儿个犯病了吗,竟然会承认仙尊厉害,还是被之前凌云仙尊刺激到了?
“没事,你总会超越他的。”曲归竹歪了歪头,“我们的小龙人还没成年呢,成年了一定非常厉害。”
银宿脸一热,哼哼唧唧地偏开头,小声嘀咕:“女人,虽然你很有眼光,但是也不能胡说。”
曲归竹看着他耳根的红意,忍不住弯了眼,这傻龙原来这么纯情的吗?
殷老庄主斟酌着开口:“方才说话的是昭元仙尊的徒弟吧,说得没错,仙尊以三秋成名,吾等也是关心,为什么斩杀堕魔者不用三秋,那炽火明明是最克阴邪之物的。”
一提这个,风听寒的暴脾气又上来了,傅斯乾都没拦住他,眼睁睁地看着他从座位上跳起。
“为什么不用三秋?因为三秋断了啊,断成几截了。”
他这话一出,满座哗然,乐正诚猛地抬眼望来:“昭元!”
傅斯乾无奈扶额,他当初懒得解释,索性就将这事隐瞒了下来,没告诉乐正诚。
仍嫌不够似的,风听寒又冷声道:“三秋是怎么断的,诸位知道吗?是为了阻止堕魔的熙华仙尊毁灭世间,在鹿微山那场大战之中,师尊借助天雷之力击败熙华仙尊,不止三秋断成几截,就连师尊自己也身受重伤,经曲归竹前辈医治,养了半个月才醒来。而江文一堕魔,师尊为护我斩杀他,仅仅因为用的不是三秋,诸位就咄咄相逼,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师尊做了什么人人得而诛之的事。”
一室寂静,傅斯乾轻笑出声,得着个厉害的词就要用上,不是他说,他大宝贝这个语文真的是,就十分牛逼!
傅斯乾不知道的是,因为他这一笑,其他人心里抖了不知多少下,都以为他这是生气了,那笑也是嘲讽的笑,登时噤若寒蝉,低着头默不作声。
乐正诚心中震荡,连自己一直隐瞒的熙华仙尊堕魔之事被风听寒抖出来了也顾不上,猛然从座位上站起:“昭元,这是真的?三秋真的断了?那你的身体?”
三秋是昭元仙尊的本命法器,剑在人在。
众人齐刷刷抬起头,眼中俱含了热泪:“三秋断了,那仙尊?”
傅斯乾被这突如其来的伤感气氛杀到了,无奈摊手:“我现在已经没事了,多亏曲医修的治疗。”
一道道热切的目光又投到角落里,曲归竹被看得一愣,茫然地眨了眨眼,她不就走了会儿神吗,又发生了什么事,这怎么一个个瞅着她都像下凡的活菩萨一样?
殷老庄主长长地叹了口气:“昭元仙尊大义,实在是吾辈楷模,这三秋断后,仙尊可寻到趁手的法器了?”
他这旁敲侧击,就为了问出一剑斩杀江文一的是什么剑,倒也是正常,当日有不少人看见,都说那剑具有强大的力量,殷老庄主也是被推出来当出头鸟的。
傅斯乾挺理解他们这种心态的,没多拿乔,试探召出在他丹田灵府安了家的遮日,没想到这一次挺顺利,许是察觉到傅斯乾不是想赶自己走,遮日瞬间化作一道流光落入他手中。
长剑上金光流转,傅斯乾没有刻意收敛力量,从遮日上流出的力量澎湃,凝成有如实质的厉刃,冷冷刮在众人身侧,一群人不约而同地打了个哆嗦。
不至于受伤,这更像是一个小小的警告。
傅斯乾十分诧异,这样的行为落在他眼里,十分像遮日在为自己讨回公道。
这应该是他的错觉吧?
风听寒笑了笑,拿起傅斯乾刚添了水的杯子,喝得不亦乐乎:“师尊,看来这遮日还挺通人性的。”
傅斯乾一惊,愣了一瞬,抬眼看着他,心道我觉得你也挺懂我的,不然怎么我刚想了什么,你直接就问出来了。
但他没直说,这话说出来还不得叫身旁那大宝贝得意得尾巴翘到天上去?傅斯乾一贯会装,面上丝毫不显,状似无意地问道:“何出此言?”
风听寒抿了口茶水,骄矜道:“那群人都受到了遮日力量的警告,师尊能看出来吧,但我没有,说明遮日也懂师尊心里孰轻孰重,不舍得伤害我。”
傅斯乾心都软了,他是真的受不住风听寒跟他撒娇,黏黏糊糊地说些特别可爱的话,一听就让人心里欢喜得不行,其他什么都顾不上了。
就贼可人疼。
不过风听寒倒提醒了他,遮日貌似是真的能理解他的心情,难道三秋断了,他就能和遮日产生共鸣了?不对,三秋是与原主结了印的剑,他占了原主的身体所以能使用三秋,如今即使没了三秋,他这具身体也不可能与其他法器产生联系。
这事情太怪,傅斯乾摇摇头,他从未听过这样的传言,肯定是有什么他没注意到的原因。
乐正诚紧紧盯着傅斯乾手中的剑,他的目光太过热烈,以至于傅斯乾一抬头就发现了,还以为他认出了这是放在藏兵阁里的遮日神剑。
“这是什么剑?”
傅斯乾心下诧异,将要说的话咽了回去,转而沉着回道:“此剑名遮日,曾为无上尊者唐洛年法器。”
他话音刚落,不待其他人反应,手中的遮日神剑先不干了,发出一阵嗡鸣声,剑光凌厉成影,像是在反驳他的话。
傅斯乾缓缓打出一个问号,一脑门子雾水。
风听寒先回过神来,屈指往剑身上一弹,一个微小的光球砸到遮日上,将那嗡鸣声打断,室内又恢复了平静。
“神剑有灵,想不到竟是失传已久的遮日!”乐正诚激动不已,连连抚掌大笑,“无极山有昭元仙尊,定能繁荣久昌,正道之中有昭元仙尊,定能大败魔界!”
众人纷纷附和:“没错,定能大败魔界!”
魔尊风听寒嗤笑一声,又喝了口茶水,且不说你们昭元仙尊能不能以一人之力对抗魔界众人,这仙尊现在可是他的人了,答应了要随他去魔界的,这日后就是魔界半个魔尊,哼哼。
知晓真相的还有曲归竹,她强忍着笑意,这群人真是傻不拉几的,指望谁不好,指望这位仙尊,知不知道你们仙尊都快被魔尊大人拐跑了?
傅斯乾干笑两声,极其不适应正道中这种加油鼓劲的方式,他手中遮日像是霜打的茄子,想来是被刚才风听寒那一击磨去了戾气。
思及此,傅斯乾又露出点笑,他的大宝贝哪哪儿都好,他的神魂和心知道,现在连他的法器都知道——
他的法器!
有如醍醐灌顶,傅斯乾恍然大悟,有一个被他忽略的可能:遮日会不会和他结过印?
和他,真实的他。
这样一切就能解释得通了,遮日与他心意相通,完全是因为认出了他的神魂,昭元仙尊的身体只是一个容器,他的神魂拿这身体当作躯体,他的法器便拿这身体的丹田灵府当暂时的旅馆。
啊,这听起来还真挺不要脸的。
不要脸的傅斯乾愈发觉得这个猜测是真的,自从觉得自己可能有实体之后,冥冥之中似乎总有一种感觉指引着他,告诉他这个想法是对的。
这么一想,傅斯乾看着手中遮日的目光愈发和善,这东西有可能是他解开自己身份的关键啊!
许是感应到他内心的想法,遮日剑光大盛,并没有伤人的凌厉,只是耀眼得很,还只往一个人身上照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