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国使节以重建商路为由,光明正大留在京城,丝毫不提返程之事。
接下来的几日,萧则很少在梦中惊醒,一切都看起来很正常,温之玉心中的弦却悄悄绷紧了。
她暗自观察起萧则的情况,发现他似乎并未再受白铃的影响,反倒有心思琢磨起府中的摆设,大有重新布置的意思。
可他表现得越平和,温之玉心中的疑虑就重。
这日夜,她被渴醒了,便从床上爬起来去倒水喝,可一坐起身,就感觉有人在盯着自己看。
——身侧,萧则一眨不眨地睁着一双黑黝黝的眼睛,却没有半点焦距。
瞬间,温之玉困意全消,一丝凉气陡然顺着她的后背爬上来。
她其实见过萧则这般模样,只是在那之前他总会出现些其他预兆,何曾这样毫无预警过。
……还是说,萧则之前一直都是在假装正常?
“殿下!”温之玉在他耳边轻声低喝,萧则缺并未像想象中清醒过来,只有手指微不可见地动了动。
温之玉眼尖,一把抓住他的手,只觉得似是抓住了一块冰,直冻到心底。
她之前从李御医口中听说萧则这病可能会不认识人,当初心中还抱有侥幸。然而此刻,萧则那双毫无人气的眸子像是一把刀,高高悬在她的心头。
“殿下,你还知道我是谁么?”
如此提心吊胆地叫了三遍,萧则才似乎是察觉到什么,缓缓眨了下眸子,眼底的茫然一闪而过。
温之玉眼中立即露出欣喜,“殿下,你醒了?”
萧则捂住了头,“阿玉,发生了什么?”
他不问还好,一问温之玉又是担忧又是生气,“老实交代,你这几天是不是又犯病了?还瞒着我不说?”
闻言,萧则陷入思考,脸上的表情变得躲闪,最后干巴巴道:“……没,我没事。”
那些铃声一直不停,听久了也就习惯了,应该不算瞒着阿玉吧,萧则有些心虚地想着。
见他这种模样,温之玉还有什么不懂的。天一亮,就连忙派人去请了李御医。
……
使节驿站。
闻平推开眼前的木门,适应了半天屋内的黑暗,才摸索着进去。
他们停留在晋朝京城已有半月之余,可此行的目的却一件也未达成,未免让他有些焦急。
少爷厌光,整个屋子都黑漆漆的,闻平深吸一口气,顺着记忆一直往前走。
逐渐的,一抹清冷微弱的光芒出现在眼前,闻朝季整个人都藏在黑暗中,只有身旁价值千金的夜明珠照亮他小半个身子。
“少爷,我们还剩半个月时间,小少爷还未有消息,君上已经派人来催了。”他轻声道。
“不用管他。”闻朝季声音淡淡,“夫人那边怎么说?”
闻平:“夫人说很喜欢您的礼物,另外让您小心照看些自己的身子。”
“带着药,还死不了。”他嘴角勾起一抹嘲弄的笑意,转而问道,“查到那位承王的消息了吗?”
闻平遂将自己调查到的消息一一告知,最后道:“承王在上次宫宴后,就和少爷您一样闭门不出,承王府外有暗卫把守,我们的人进不去。”
闻朝季喃喃:“未出门么……”
说完,他清浅的眸子微微阖上,一时间屋内没有声响。
闻平不知怎地,偷偷抬起头看向自家少爷。
沧国皆言闻家长子风骨清雅出尘,可只有贵族之间才知道这个人手上染了多少血,是怎么从地狱中爬出,又怎么一步步走上闻家至高无上的位置。
被他注意到的人,往往没有好下场。
至于少爷口中的承王,闻平在宫宴中也见过,委实看不出他有什么奇特之地值得少爷花心思去关注。
“派人乔装在承王府外守着,若是他请了大夫,立即回来禀报。”闻朝季最终道。
……
萧则的病反反复复折腾了几天,从白天到晚上,李御医一直观察者他的变化。这病变数太多,饶是行医了四十多载的他一时也找不到头绪。
在夜中,只能由温之玉关注着萧则的情况。
这几日萧则被折磨得精神恹恹,却不肯独自睡,默不作声地将温之玉抱在怀里。
自他得病以来,身上的温度就从未高过,故在夏夜,抱着人也不嫌热。
就如他之前所说,吵着吵着,耳边的声音也不太重要,反倒是怀中的人对他的影响更大些。
许是真的累了,萧则的脑海有些混乱,很快就昏昏沉沉起来。
温之玉虽然闭着眼,但一直在听他的呼吸声,在发现萧则的呼吸变得平缓时,她从他的怀里钻出来,以极其轻微的动作出了门。
萧则的睫毛颤了下,却没有睁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