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千张捏了捏拳头,眼中满是热烈的光芒。
“一剪梅”要重出江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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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了么?辽东巡抚府衙昨日被盗了。”
翌日一早,万达牵着阿澜,跟着杨休羡下楼的时候,就听到底下的人正在议论纷纷。
他好奇地朝柜台方向望了望,王千户对他摇了摇脑袋,也是一脸莫名。
“辽东巡抚,不会就是昨天夜里,把我们好一顿折腾。结果见了一个京城来的大官,又卑躬屈膝得像条狗一样的男人吧?”
说到昨天夜里发生的事情,这些客商都恨的牙痒痒。
出门跑商,最怕生病。一来影响做生意,二来很有可能就客死异乡了。
昨天夜里被那些官兵好一阵折腾,他们中的很多人受了风寒,今天一早城里医馆的大夫们都来了好几次。
看到万达他们下楼,这些人只是习惯性地撇过来一眼,也没多问。
他们昨日下楼之后都被赶到外面去,没有见过汪直穿着宦官官服的模样,所以还不知道这个万掌柜的侄子就是昨天那个“京城来的大官”。只当他那个侄子也受了风寒,正在楼上休息呢。
“可不就是昨天那个狗官么。昨天夜里那么对付我们,结果刚回去,自家军营就遭了秧。哈哈,真不知道昨天那个大官会如何训斥他!”
此人幸灾乐祸地说罢,重重地打了一个喷嚏。
“可听说丢了什么东西?别不是官印被盗了吧?”
“这就不知道了,只听说今天早上整个巡抚衙门都在找东西,上上下下都要急疯了。”
这人说着,吸了吸鼻涕,瞪着眼睛,故作神秘地说道,“据说,这个贼还在府衙里留了一样东西……”
万达饶有兴致地拉了拉邱子晋的衣袖。
哎,这个剧情有些熟悉啊……
“他在墙上,画了一幅白雪红梅图!”
果然!
万达差点忍不住鼓掌。
还是熟悉的配方,还是原来的味道,从天南到了海北,梅千张还是梅千张!
马市外的一间茶寮里,汪直将两封书信交给赶来与他会面的万达和杨休羡的手中。
“怎么,那个陈大人今天不给你做侍卫了?”
邱子晋从梅千张那里听到了昨日夜里发生的事情,对着汪直笑道。
“他倒是想这么做来的。今天的早膳还是他亲自从厨房里给我端来的呢。”
汪直笑了笑说道,“不过在听说书房被盗后,吓得什么都顾不上了,连我和小千哥出门,都忘记派几个人来跟着了。”
“这么要紧的东西不见了,换做谁都要魂不守舍吧。”
万达指了指放在桌上的两封书信。
一封是陈钺与尚铭的往来信件,尚铭在里面透露了陛下已经派人来辽东调查此前在奉集堡发生的战事。但是并没有明说来者何人,只说西厂督公今日离京,不知去向。
“真是个白眼狼。”
一想到这个玩意儿居然是自己亲手提拔上去的,汪直就恨得牙痒痒。
“内侍和外臣,尤其是边关守将私下相交,可是一项重罪。”
邱子晋说道,“据说尚铭前段时间破获了宫内的一起内侍盗窃案。风头已经盖过了覃昌公公,很在陛下和娘娘前露脸。如今锦衣卫和西厂的大将都在边关,京内能和东厂抗衡的势力基本不存在了。加上和陈钺的勾结,他这是步步为营,想要让东厂凌驾于西厂和锦衣卫之上啊。”
邱子晋还有一点没有说出来,就是尚铭之前在京内搜刮豪强,却对普通百姓秋毫不犯。他甚至强力约束手下的番子们,不可以再对穷苦百姓们压榨□□。
这样的举动,为尚铭在朝廷里赢得了不错的口碑。
至少比“京都恶势力排行榜第一”的万达和之前搅得整个前朝内阁大换血的汪直,那口碑好得不是一星半点。
尚铭,一个官宦里的天才。
之前他只是一直苦于没有机会上位,一旦得到了机会,便是一飞冲天了。
“这个……就更加没有想到了。”
这是一份折子,正确地说,是一封被批驳的折子。
成华十二年,也就是两年前的十二月,这位陈钺上书给朱见深,要求比照前任巡抚彭谊的职权,让他凌驾于都指挥使以上。被朱见深驳斥:“人臣不得专擅威柄,虽有一时假以权宜者,非祖宗旧法也。陈钺欲请敕自都指挥以下,径行执治,是欲专擅威柄邪!所请不允。”(注释1)
“搞了半天,这陈钺并没有辽东卫的总兵权。那他带兵出征,还自封总指挥,岂不是擅自越权?”
万达忧心地问道。
据他对皇帝姐夫的了解,以朱见深的性格,是绝对不会放任边疆存在一个凌驾于官衙之上的“土皇帝”的存在的。
之前广西那边只是盐商收买知府,就让朱见深勃然大怒。
这九边的情况,比起南方土司来得更加复杂,牵涉到前朝旧恨和边疆稳固。若是任由这个陈钺在这里乱来,岂不是要引火烧身?
虽然万达心里知道,这时候还没有清朝什么事儿,不过他也不能坐视不理啊。
“我今天回去之后,就写一封密函,将陈钺冒功,擅权一事,禀告给陛下。让陛下撤了他的巡抚之职,还要回京下狱。”
汪直拍了拍桌子,愤怒地说道。
就在此时,一阵喧闹声从茶楼底下传来。
这茶楼正对着马市的一处围栏,能看到马市的一角。杨休羡走到栏杆边往下张望了一会儿,转身对着万达和邱子晋招了招手,示意他们也过来看。
下面的人似乎为了马匹的交易起了争执,一个汉人打扮的男人正捏住一个番邦马贩子的衣服,似乎在争辩什么。而那马贩子和他周围两个跟着的人,则仗着人多,将那气势汹汹的汉子推到在地,作势要殴打。
“这怎么行呢?”
汪直见不得仗势欺人,双手扶着栏杆,俯下-身子想要斥责他们。
被杨休羡拉了下来。
“马市里有巡逻的差役,他们不敢太嚣张的。而且你现在的身份是西厂初来乍到的督公,不能随便出现在马市。”
果然,杨休羡话音刚落,就看到一队带刀的差役匆匆赶了过来,将两边的人分开。
不过这些差役对待自己落难同胞的态度很是恶劣,将本来已经重重地受了好几拳的汉人男子几乎是半拖半拽地拉出了马市,丢在了牌坊的外头。
对于打人的那几个番邦商人,则只是口头上训诫了一下,态度堪称友好。
不过,当他们收到了那带头打人者从怀里掏出的一块小银锭后,那态度直接从“友好”升格为“有爱”了。
“都是什么狗东西……”
汪直骂道。
“哎,你们不觉得,这两个马贩子有些眼熟么?”
趴在栏杆上,看的津津有味的万澜突然说道,“那不是昨日在阿吉噶那边见过的那个叫做‘拓津’的男人么?”
万达循着万澜所指的方向看去,刚才那几个人打作一团,加上周围又围着一群瞎凑热闹的人,他在上面还看得不是很真切。如今人群散开,从这高处望去,下面的那几个果然就是阿吉噶部落里的汉子啊。
“我们去会会拓津,阿直你去找那个汉人男子。打听完消息后,我们中午回到这里见面。”
万达迅速地布置完了任务,就要往下走去。
“爹。”
万澜一下子拉住了他的袖子,“我要出去玩。”
大人办案子,他一个小孩在旁边凑什么热闹。他听着他们分析来分析去,觉得没劲透了。
今天天气不错,昨天后半夜大雪就停了,现在外头是万里无云,蓝澄澄的天像是被擦过一样,正是游玩的好时候。
“不行。你小千哥要跟着你阿直哥办案,没人有功夫看着你。你乖乖跟着我,别想出什么幺蛾子。”
万达直接否决。
“我不用人看着。我和朵儿约好了,今天不下雪的话,我们就去草原上放鹰。”
万澜说道。
“你……你还跟她‘约好’了?你们这才见过几次面,居然还‘约会’了?”
万达的声音陡然身高,语调都变了。
这小子才几岁?毛都没长吧,居然还学人家约会了?
“老子不准!”
就像无数初中、高中生的老父母一样,万达此刻的心中有一万头神兽在奔腾,每一头都在叫着“达咩,达咩~早-恋达咩~”
“我不!约好了就是约好了。朵儿就在城外等我呢。再说‘万德福’都等不及了!”
万澜急的跺脚,他指了指外头天上正在飞翔的老鹰,不依不饶地争辩道。
“我还告诉你了,今天的晚饭就是蜜汁烤苍鹰!”
父子两之间的战役,一触即发。
作者有话要说: 注释1:《国朝典汇》卷五五《吏部二十一·总督巡抚》
阿澜就是个小孩子啦,只是想玩而已,早恋什么的压根没概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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