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间的门毫无预兆地被推开,进来一位着玄色衣裳的男子,手中也拎着一个酒壶。
“喻兄,巧啊。”他道。
喻棠瞧都没瞧他一眼,径自喝完了最后一滴酒,这才不急不慢道:“不巧,你特地来寻我的。”
被戳破心思的崔岳竟也不恼,笑着摇了摇头道:“真是什么都瞒不过喻兄你啊。”
喻棠喝了点酒,有些脾气上来了,便对他没好气道:“有话快说。”
“我就是觉着可惜,当今圣上只昭月公主这一个女儿,昭月公主又只咸平县主这一个女儿,怎么着也得找个状元郎相配不是,怎得就便宜了陆赫那臭小子呢?”崔岳在喻棠身旁的圆凳上坐下,眯眼瞧着迎亲的队伍越走越远。
“哼。”喻棠鼻孔里出了声气,算是对崔岳的回应。
他哪里听不出来崔岳的意思,他是此次科举的状元,崔岳是榜眼,再就是陆赫的探花,给沈时璟挑夫家,理应从上往下挑,可皇上和公主硬是直接选中了陆赫,给都没给他们机会。
喻棠知道,自己出身喻家,又中了状元,树大招风,君心难测,公主宠爱女儿,自然不愿意女儿嫁进喻家去担这样的风险,至于崔家,呵,崔岳这等癞□□竟也敢肖想此事。
喻棠眼里的那点不屑崔岳全都瞧在了眼里,只见他面色如常,仍旧厚脸皮道:“喻兄,咱俩今日这也算是同病相连了,我刚从楼下要了一壶好酒上来,不如,咱俩喝一杯?”
说着,不待喻棠回他,他便径自拿起一旁的酒杯,给他倒了小半杯,接着,只见他举起酒壶,冲喻棠示意:“喻兄,我先干为敬。”
酒壶中剩下的酒尽数被他饮进了嘴里,喻棠瞥了他一眼,靠在软榻上的身子纹丝不动。
崔岳好似早就知道了这样的结果,也不逼他,只将已经空了的酒壶放在了桌子上,仰头长叹了口气,感叹道:“罢了,等会儿还得去陆家吃喜酒,喻兄,崔某先告辞了。”
喻棠正在闭目休息,听着崔岳的动静越来越远,门也被重新关上了,这才慢慢地睁开眼,扫视四周,最后视线落在那刚倒上的小半杯酒上,倏忽,他将脑袋转到了另一侧,街上的车水马龙尽收眼底,渐渐地,他又将眼睛闭上了。
喻棠醒来的时候正值午后,这个时辰,怕是陆赫早就已经接到人了吧,喻棠自嘲般笑笑,摸出怀中那张烫金请帖,伸出手去,仔仔细细地将上头的沈时璟三次摩挲了百遍不止。
将帖子收好放回了怀里,喻棠欲起身离去,却忽地发现自己的身子疲软得不得了,已然动弹不得了。
怎么回事?他明明没喝崔岳的那杯酒……
顷刻之间,脑袋也开始疼了起来,喻棠双手抓住软榻的两旁,用尽全力才勉强将自己的上半身撑了起来,只见他旋即侧身,整个人不出意料地倒在了软榻旁的地上。
疼,浑身都越来越疼了!
喻棠闭上眼喘息了片刻,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双手死命地抓着地板,身子也紧贴住地板,尽力向门口挪去,短短几步路的距离,他竟花了不下半个时辰。
他费尽全力将拦在身前的那扇门拉开了一丝缝隙,气喘吁吁地伸出手去,试图抓住从门口路过的人的衣摆,却无论无何都抓不住,他还想去喊,可喉咙也疼得厉害,哪还发得出什么声音。
“砰!”
他无规律摆动的两只脚碰到了摆着瓷瓶的架子,瓷瓶倒了下来,发出清脆的声响,可惜没人往这边注意,没有任何人在他的门前驻足。
他伸出的半只手仍绝望地在屋门口小幅度地摆动,可皆是徒劳。
……
喻棠正靠在家里的墙上想着从前,冷不丁被管家叫回到了现世。
“少爷,老太爷和老夫人在前厅喊您过去呢。”管家苍老的脸上褶子多到数不清,面对他们这些孩子的时候,总是端着一副笑脸。
“好。”
管家口中的老太爷和老夫人便是喻棠的祖父和祖母了,十年前从京城退了下来,告老还乡,顺带将这群孙子辈的人也全都带了回来,避一时风头。
现如今,这批孙子辈都已逐渐长成,也是时候由他们上去顶着,做喻家的枝干。
好在喻家儿女各个都有出息的很,压根不需要老人家多操心,两年后的喻棠更是直接摘下了状元郎的帽子,为喻家新一代的亨达仕途打了个响头。
“今次云斐出嫁,咱们同沈家结亲,棠儿,你作为家中长子,对自己的将来可有何打算?”喻老太爷坐在上首,端着茶盏询问喻棠。
喻棠如何不明白喻老太爷的意思,他仔细行礼,向老太爷禀告:“过几日,沈家兄长同长姐一道进京,届时,孙儿也会一同前去,科考之时,定不负祖父祖母期望。”
“你打小聪慧,有些事情,也不必我多说什么,只是切记,在京城,需得行事低调,不招人耳目,说多,做多,错多。”喻老太爷嘱咐了他几句,却又想起了什么,一时顿住,问了句旁的,“沈家那丫头,近来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