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月盛都,归来之人满身风尘,离去之人酒洒长亭。
皇后生辰这一日,大理寺卿陆大人回来了,刑部王大人也回来了,本想着午后要陪皇后在御花园中走走的皇帝无奈叹了口气,喊了跟在一旁的沈时璟和荆钰锦来,“朕临时有些事要处理,便由你们两个小娃娃替朕陪着皇后散散步吧。”
两个“小娃娃”齐齐点头,目送着将近古稀的皇帝缓缓离去。
他好似想走的快些,快些去,快些回,可年迈的身子已经不允许了,他刚出了御花园便坐上了轿辇,由人抬着往勤政殿的御书房去。
明黄的轿辇越走越远,沈时璟的眼神却自始至终都没有收回来,见她还在远远地张望,皇后好奇地问道:“怎么了?阿璟是舍不得外祖父了吗?”
“不是,就是觉着轿辇精致好看。”沈时璟笑笑,挽了她外祖母的手,低头陪着她在园中散步。
如今已是瑞安五十年末,如果她记得没错,那现在的皇上身子总体还是硬朗的,毕竟在瑞安五十二年,她的那场婚宴前夕,她的皇帝姥爷和皇后姥姥还特地到了公主府中,来为她亲手送上了一份大嫁妆。
可刚刚那个步履蹒跚的老人,叫她一时又有些恍惚,他的背影看起来是那么萧条,纵使身后有一堆的宫女太监侍卫跟着,可只有他一个人孤零零地走在前面,轿辇上坐的也只有他一人,那样端重的身影,周围却似乎没有一个可以依靠的人。
原来高处不胜寒,说的便是这副模样吗?
“这有什么,阿璟若是喜欢,下回叫你外祖父给你也坐坐。”皇后左右看了看,觉着沈时璟和荆钰锦都是自家的孩子,便也不避讳,直言道,“本宫今日寿辰,许多世家公子可都有进宫,方才午间席上应都已见过一些了吧,你们两个丫头,可有看上哪家?”
荆钰锦一派天真,满脸坦荡地回道:“这可没有,皇后娘娘,我才十五,谈婚论嫁什么的,怎么着也该是县主姐姐先啊,您该叫县主姐姐多看看多挑挑才是。”说罢,她还朝沈时璟俏皮地挤了挤眼睛。
沈时璟欲言又止,不好当着皇后的面回怼,只能腆着脸敷衍道:“这些世家公子都挺好,只是没几个特别有印象的,再看看罢。”
“再看看也行,你母亲下月便要到京城了,到时候,我同她给你一块儿看,总能挑到合适的。”她安慰似的拍拍沈时璟的手背,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沈时璟心中却如临大敌。
近年来叫她母亲上心的统共只两件事,一件是她哥哥的婚事,一件是她的婚事,如今哥哥婚事已然尘埃落定,那可不就落到她的头上了吗?
从前在安康城,还可以推脱,说是安康城内实在是没什么人才俊杰,门当户对的,可如今到了盛都,恐怕她母亲光是看皇后叫人准备好的那些世家公子画像,都能看上个三天三夜不合眼的,实在是可怕。
实在是可怕,陆赫摘了红油皮面具,着急地在程家花厅中转来转去,转来转去,程又亦看得烦了,一手拉住他的衣摆,说:“你光转悠也没用啊,你爹回来了,你就把平时要露面的事交给喻棠呗,你在背地里做就好。”
本是好好的安慰的话,却被陆赫反问道:“你是不是忘了我爹是谁?”
“大理寺卿啊……”程又亦理所当然。
“大理寺卿,最善何事?”陆赫自问自答道,“断案!”
“你觉着我爹在,我还能在背地里搞这些个小动作?恐怕我前脚刚跟你们联系上了,后脚他便要将我逮回去跪祖宗祠堂!”
程又亦无辜地看着他:“那你这糕点铺子还怎么开?”
正处在暴躁边缘的陆赫顿时凝神站定,认真道:“开自然是要开的,不过若是日后只有喻棠和那个小县主在管,不知这两人撑不撑的起这个铺子,喻棠这人自然是没问题的,只是他还要参加科考,不知是否还有时候,那个县主倒是看着很闲,可人家一个姑娘,也不好总是叫人家来出面做事呀……”
见他目光很不遮掩地在自己身上扫来扫去,程又亦心中陡然升起一股不是很好的预感,他迟疑道:“你是想……”
“对!”陆赫双手迅速一拍,惊喜道,“没想到程兄你竟如此懂我,这样,我在铺子里投的银钱,分你一半,你帮着我一块儿,把铺子开起来,如何?”
“一半是指?”
“自然是日后挣钱了也是一半!”陆赫直接道,“咱们也不绕弯子,只是我现下实在无法,我也知道,这点钱对于你们平江程家来说压根不算什么,但好歹是我的一点心意,你意思意思着收了,如何?”
等待的时候总是漫长的,不知程又亦想了有多久,但他最后还是点头同意了。
帮人开个铺子,对他来说只是举手之劳罢了,可这件事的重点在于,是跟喻家那个心高气傲的大少爷一块儿开铺子。
这是他为什么答应陆赫的原因,也是他此番来京的原因之一。
可喻棠自然不知道这些,他现今还在东宫太孙的院里,分析灵泉寺那桩案子。
刘有信再次跟着喻棠进了东宫大门,他手中紧紧地攥着那只黑猫,带着它直接去见了太孙。
“这是?”陶勉整肃衣冠,正打算去皇后殿中拜见,见到他们便自然停了下来,目光被这只猫所吸引。
喻棠介绍:“这是从程家院中带出来的一只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