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她会来这么一出,沈时璟吓得往后退了一步,不明就里地看着她。
“求公主与县主,救我母亲一命。”她掩面道。
“这是何意思?”沈母倒是不急着叫她起来,反而老神在在地盘问起来。
沈时璟虽不懂母亲的意思,却也想跟着看个明白。
“昨晚,昨晚之事,妾身知道是如何回事。”陈南衣全程低着脑袋,不敢喘气,用即将窒息的语气道,“还请公主与县主看在陈家从前为大晏鞠躬尽瘁的份上,救我母亲一命。”
陈南衣的母亲是陈家的陈凉玉老夫人,一生未嫁,常年不出门,此时应当好好地躺在家中病榻上,又何来“救”这一说?
“是,是陶劝,这一切都是他做的。”陈南衣闭了眼,绝望道,“昨晚的一切,都是陶劝做的,我虽知其暗中在谋划着什么,却不知是何,直到昨晚出了事,我才明白,那些爆.炸的火.药,都是他做的。”
“可他是你丈夫,这些事情,你不替他瞒着,又为何要告诉我们?”沈母问道。
“因为,因为他已经无可救药了!自从东郡沉船那桩事开始,他就无可救药了!”陈南衣吼道。
“这又关沉船案何事?”纵是沈母再聪明也不解其中之意。
陈南衣一字一句道:“因为东郡沉船案,叫他看见了希望。”
“什么希望?”
“夺,嫡!”
看她根本不是玩笑的意思,沈时璟和母亲对视一眼,皆没出声,而是等着她继续。
“东郡沉船之事,两位难道就不好奇,为何会拖了这么久都没个定论吗?大理寺原先主理此案,查的好好的,皇上却偏偏要将此事交给什么能力都没有的太孙?”
沈时璟道:“因为当时的赵青酌是东郡沉船之事可疑之人,众人皆以为灵泉寺与东郡沉船案子相关,而灵泉寺又事关皇家颜面,所以皇上才默认叫他自己解决,正好赵青酌又是沉船案证人,便正好也将这案子一并交与了他。”
陈南衣却轻嗤一声:“县主还真是闺阁中娇养长大的,旁人说什么便是什么了。”
知道自己说的可能不大对,但她这话说的可就叫人不乐意了,沈时璟不满道:“那你说,究竟是如何一回事?”
“因为东郡沉船的惨案,根本就是太孙所为。”
“你说什么?”
看着昭月公主和沈时璟都一副惊恐的样子,陈南衣忽而笑了:“看吧,有谁能想得到是这样的真相呢?”
沈时璟咽了口口水:“你说这话,若是有假,可是要蹲诏狱的。”
这话对陈南衣却没什么威慑的效果,她虽弯着嘴角,叫人看了却只觉阴寒,“诏狱?就算我不说这事,难道就逃得了了吗?”
她似乎是真的豁出去了,跪在地上,用最轻柔的嗓音说着最令人胆寒的真相。
她说,东郡沉船案,是太孙彻头彻尾的一个阴谋。
瑞安帝当了五十几年的皇帝,如今人已至暮年,虽储君之事已定,但太子膝下的两位皇孙,正值青年,精力充沛,夺嫡之心蠢蠢欲动,昭然若揭。
世人皆道东宫的这两位皇孙,是愚钝不可及,实非下任储君之最佳人选,但他们都不知道,他们瞒着天下人,进行了一场博弈。
都说陶勉有着嫡出的身份,不屑于在暗处行事,而陶劝庶出,是个最喜欢在角落里搞些小动作的。实则不然,比起在背地里动手脚,陶勉之于陶劝,只会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圣上垂暮,当今朝廷可用之人甚多,但细数文韬武略,为个中翘楚者,除薄翌无二。
薄家是武将世家,薄家父亲声名赫赫,战死沙场,徒留下妻子与一儿一女,相依为命。薄夫人是个聪明的女人,将两个孩子都教养的极好。
长子薄翌年纪轻轻就继承了他爹的武将之才,十五岁跟着齐大将军出征边塞,十六岁成骠骑校尉,十八岁封赤峰将军。这样的武将奇才,满大晏找不出第二个。
于是陶勉生了笼络之心。
他知道薄家有个女儿,叫薄令烟,与他正好年纪相仿,那是薄翌唯一的亲妹妹。若是能娶薄令烟做自己的正妻,那像薄翌这样疼妹妹的人,自然是会在将来的储君之争中支持自己。
可他高估了自己,当他向薄翌提出要娶他妹妹的时候,薄翌毫不犹豫地拒绝了。而后来没过多久,他却又听说,陶劝也在暗中见了薄翌,且两人有说有笑,相谈甚欢。
陶勉不是个会坐以待毙的人,知道这些之后,他就策划了东郡之事。
赵青酌和薄令烟的事他一早就知道,当他知道薄翌将赵青酌带去了军营之时,他就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他暗中派人在军营中给赵青酌使绊子,将他逼得往东郡去,又在他快被薄翌派来的人追上的时候,命人下了狠手。
那艘沉船上二十多个人,并非是招惹了什么冤家,而只是恰好出现在赵青酌快被人追上之际,他们只是无辜的路人甲。
薄翌的人赶到时,距离事情发生不过几个时辰,赵青酌不知逃去了哪里,他们面前,此刻只有一艘死了二十多人的货船。
面对着突如其来的状况,这批人乱了阵脚,不知接下来该怎么办,所以他们没有再继续追下去,而是赶紧回了薄翌那里复命。
而他们没有考虑过,人来人去,总是会留下痕迹的,当这群人回到薄翌跟前复命的时候,沉船的事情已经传开,大理寺和刑部已经接手了这个案子。
当薄翌以为大理寺和刑部的人迟早会找上他的时候,是皇长孙陶勉找上了他,并且告诉他,自己将一切痕迹都已抹去,他担心的事情不会再发生。
薄翌担心的事只有一样,那就是薄令烟和赵青酌之事会暴露在众人眼前。陶勉深谙此道,于是他不仅给薄翌免去了这样的麻烦,还给足了他台阶下。将薄令烟嫁进东宫,是当时薄家最好的选择。
沈时璟怔怔地愣在原地:“二十多条人命,他们怎么能,怎么能就这样不当一回事?怎么能就把这当做一场交易!”
“县主,是您从小到大,被保护的太好了,人心的险恶,远比你以为的可怕的多。”陈南衣露出个凄惨的笑,看着却比哭还可怜。
“可这些又与你的母家有何关系?”沈母纵然也是被此事给震惊到了,但还维持着基本的镇定。
“陶劝,陶劝早就知道此事,所以他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欲以此来要挟皇长孙。再加上这回的上元节,只要太子再出事,那储君之位,便只有他了。”
“那你还出卖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