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说两句,他便被两个徒弟争辩的一点小事叫走了,曾遂有些尴尬:“师父他……就是不太近人情。”
林今棠道:“没事,这宅子在山路上看显小,真到了跟前又觉得大,可看看否?”
曾遂自然没有拒绝。
他大大方方地领着林今棠转,倒没有什么不寻常的地方,只是走着走着就迎面撞上来一人。
林今棠主动避了避,那人也恰好挪了一步。
林今棠懂了,是故意的。
来人先朝着曾遂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地哼了一声,又有意无意地瞥向林今棠,嘴上说着:“曾四,你有闲功夫,不如好好磨练你的医术,少出去丢人现眼。”
曾遂说话也不客气:“二师兄管得倒宽,奈何求学二十载,也只是略高于我。”
他刻意咬重了那个“略”字,气得那位二师兄胡须直抖。
曾遂笑嘻嘻地道:“对了,听说这两日又有媒婆上门,二师兄可别又把人家气跑了,毕竟人来一次不容易。”
稍稍走远便同林今棠说:“他年过而立,尚未婚配,你猜为何?”
林今棠毫无兴趣,送了他一个敷衍的眼神。
曾遂:“因为忒不要脸,自己那副样子,还想找十全十美的娘子,鬼才嫁他。”
“说谁呢!”身后一声爆吼,将四周人视线都聚了过来,原来是那位二师兄不知为何又追了上来,恰好听见这话。
曾遂翻了个白眼不想理会,正要送林今棠出门,却是那二师兄忽然一把抓住了林今棠的袖子。
他急匆匆地道:“你不能走,我知道你有点本事,但你也不能在外面毁我师父名声。”
林今棠缓缓抽出袖子,奇道:“我何时毁你师父名声了?”
“你、你造谣我师父的话,外面可都传着呢,你别想抵赖。”说着又将手抓了上来,“你今日既然有脸来,必得跟我师父道个歉去。”
曾遂本就烦这位师兄,此刻见他纠缠自己带来的人,更有点怒了,正想上去帮忙,却见林今棠手一扭一转再一敲,便将二师兄敲的一声痛嚎,捏着自己的手满脸扭曲。
这人不信邪,再次想上前来,这回却连林今棠的衣角也没抓到,他从容避过,又伸手捏上二师兄的手臂,没有用力,却恰好捏在他的麻筋上,稳稳制住了人。
林今棠冷淡道:“自重。”说着才放了手。
曾遂目瞪口呆,等林今棠走远了,才想起来追上去。
回宅子后,林今棠原以为会看到纪潇坐在一大叠密信前,结果却是在院子里见到了她。
她提着一把木剑,将一套招式拆散,慢吞吞地比划,她比划不说,嘴里还要念叨:手背朝下,腕不可折……俨然都是基本功的要义。
她目光扫过来时,显然已经看到了他,又没急着理会,等一整套动作做完,才看向林今棠:“我以为你会拦我。”
林今棠奇怪道:“我为何拦你?”
纪潇“唔”了一声。其实她练剑也有好几日了,初提起木剑时,连荆雀都吓得跪下了,求她三思,一个个当她是个瓷瓶儿般,所以她也没让林今棠知道,都是避着他练的。
林今棠看了眼她的小腹:“你在为他演示吗?”
纪潇高兴起来:“还是咏召知我。”
荆雀接了主人丢过来的剑和顺便丢过来的鄙夷眼神,从里面读懂了三个大字:学着点。
她相当委屈,心想自己还不是怕主人出事么,忍不住嘀咕一声:“万一人家不喜欢练剑呢?”
纪潇却听到了,本是荆雀的无心话,她却细想了想,道:“只能喜欢。”
哪个孩童喜欢修习这些东西?可总得有人担起来。
忽而又觉得有点对不起小家伙,甩甩袖子道:“不教了,反正漾儿也看不见。”
“没准他能感受到……”林今棠慢半拍地问,“漾儿?”
“乘漾水来,乘漾水去,又于漾水生,自然叫漾儿,将来可做大名用。”纪潇若有所思地看了眼林今棠,“不过,还可再加一字。”
她回屋便写了满满一篇的字,兴致勃勃地给小家伙取名。
林今棠便借她不理自己的这个时候,听唐鸠与他说事情。
从山上下来的管事杂役一离开便被跟上了,意料之外却也情理之中,这几人与恰好是近日从外来的商客碰了面,那些商客接到货,便立刻收拾起了车马,估计很快便会离开。
如今城门口一举一动,进出往来者,都在纪潇的视野里,自然瞒不过他们。
林今棠道:“他们偷偷交易,还假借药铺名义,定不会只是药材那么简单,这个邬言没准也是郡王卖药的一条线。”
唐鸠点点头道:“今日放他们出城,便是放了一条饵。对了,还请正君帮忙,辨一辨奴带回来的药。”
唐鸠带回来的药种类颇多,显然是宁可错不可放过,他忙碌到天色黑下来,方挑出几种自己曾经见过的,又将能尝出来的配方都写了出来,以便纪潇参考。
他理好纸张,这才意识到已经很晚了,熄灯出门,回正屋时,见纪潇给他留了灯,人却已经睡熟了。
他俯下身来,轻轻吻了下她的脸颊,又觉得不够,于是将自己的脸凑上去,也不知道碰没碰到她的嘴唇,就匆匆弹起了身,心想自己太无聊了。
夜深时分,山下灯火尽熄。
山上却不大平静。
邬宅里的小徒被屋顶的脚步声惊醒,没有多想,恰又觉得口渴难耐。
屋中的壶里忘了添水,他忍了忍,还是悄声开门,想去舀一口水喝。
一开门,便觉得有什么东西滴了下来。
他抬起头,瞳孔猛地睁大。
“二、二师兄……二师兄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