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蓁在皇后的宫门口跪了一晚上,太子站在廊檐下的阴暗的角落里看着她,也站了一晚上。
次日早晨,眼看六宫的嫔妃们要来请安了,一宿没合眼的皇后,有些心浮气躁,声音里也透着些许无奈,“叫她进来吧!”
谁能想到是这样的?要怪也只能怪她被老太妃那只老母狐狸给涮了。当年宫里那么多生了儿子的妃子都没保住性命,就她活得年数最长,最后还能逼得皇帝答应她出宫荣养,果然不是一盏省油的灯。
秦蓁进来了,昔日,骄傲得如凤凰一般,处处精致,处处高贵的女孩子,经过了这一整夜的风雨的侵蚀,已是憔悴不堪,唯有一双眼睛,依旧闪现着倔强的眼神,依旧难掩清傲的神彩。
皇后暗自点头,不愧是韩氏的女儿,这份宠辱不惊,满京城的贵女里面,再也找不出第二份来了。
不待秦蓁开口,皇后道,“你知道,陛下金口玉言,已经下旨,不可能收回成命,你这孩子,怎地这么倔强呢?”
“我和他,我们认识快十年了,三年前,我原本以为他死了的,我知道他还活着,皇后娘娘,您不知道我心里有多么高兴,我当时甚至在想,不管让我做什么,只要他好好活着,我都愿意。可是,我到底等了他三年了,盼了三年了,我怎么甘心眼睁睁地看到他娶别人?”
秦蓁捂着脸哭了起来,她直直地跪在地上,每一声抽泣,都充满了悲痛,令殿里的宫人们都忍不住为之落泪。
皇后的眼里噙着泪,起身走过去,将她揽进怀里,“好孩子,天下不如意事十之八九,你也说过,只要他还活着,让你做什么你都愿意,如今,他娶公主,你当为他高兴才是,难道你愿意他真的死了?”
秦蓁摇头,“不,我不是,我只是做不到看着他娶别人,我做不到,皇后娘娘,求您!”
“大姑娘,我不可能下旨让你给他当妾的,这样,我如何对得起你的母亲?”
“他不会纳我当妾的,他不会的,就算我求他,他也不会的!”秦蓁喃喃地道,尽管,范翼遥从未说过这样的话,可是,秦蓁就是知道,无论如何,范翼遥都不会答应的。
掌宫太监进来了,道,“皇后娘娘,娘娘们都来了,正在门外等着呢!”
秦蓁明明知道,不论她怎么求,这件事都不会再有回转的余地了,可是,她能做什么呢?她磕下头去,“皇后娘娘,我不求别的了,求您帮我向皇上求情,把他放出来吧,他武艺高强,能力卓绝,尚有一些用处,求皇上重用他,我不求别的了!”
她的话落,整个人便如同一朵开蔫了的花儿,再也没了一点生机。皇后心里难过极了,抚着她的头,“好孩子,将来总会有更好的儿郎,我帮你挑一个更好的。”
“再也不会有更好的了,今生我愿常伴佛祖,为大乾祈福,为皇上和娘娘祈福,为太子哥哥祈福,余生别无所愿!”
“好孩子,你还小,别说这样的傻话!”皇后难过极了,却只能叫人将她送出去。
秦蓁从宫里出来,阳光照得她格外刺眼,她朝身后看了一眼,太子落在离她十步远的地方,亦步亦趋地跟着。秦蓁的目光淡淡地扫过他,太子朝她走了过来,喊了一声,“阿蓁!”
“太子哥哥,你回去吧!”她声音格外颓废,太子抬手要抚摸她的鬓边,秦蓁歪着头,避开,她望着天边云朵,“太子哥哥,若有来生,我不想再生在这侯门深闺,我想当个卖花女,我也希望翼遥别再有这般悲苦的命运,他当个打柴郎,我每天送他出村头,黄昏去接他回来,你说那样的日子是不是很好?”
我已厌了这锦衣玉食,却天天被人算计的日子。
秦蓁被人扶着上了马车,车从刑部门口经过的时候,秦蓁用脚跺了一下,海榴问道,“姑娘想去看范指挥使吗?”
秦蓁“嗯”了一声,看着刑部的大门,眼泪就出来了。
狱中阴暗无比,随处可见老鼠到处窜,秦蓁却视若无睹,快步奔跑在通道上,海榴跟在后面,远远就看到,通道的尽头,一个人被吊在刑具上,浑身遍体鳞伤,头发散乱下来,遮住了脸,可海榴依稀能够认出,那就是范指挥使。
秦蓁已是扑了过去,一把抱住了挂在上面的那人,她颤抖的手拨开那人的头发,看到了被污血沾满脸庞的这张脸,曾经多么英俊的一张脸,此时,他双眸紧闭,若不是身体温热,秦蓁以为他已经死了。
“谁让你们打他的?把他放下来,放下来!”
狱卒连忙将范翼遥放了下来,秦蓁一把拿起旁边的烙铁,朝着狱卒烙了过去,哭道,“谁让你们欺负他的?”
狱卒们哪里敢跑,跪在地上哭着求道,“不是我等,是向侍郎,不适合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