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子刀将信将疑,心里头琢磨着:文人的东西他不懂,但那所谓的风骨,还是听过几分。书馆初见时,这姓晁的就和公羊月斗得你死我活,按江湖传闻,公羊月睚眦必报,怎可能轻易放过。虽说主人再三告诫过,不必动手,但若真能套得有用的消息,岂不是能哄主人开心,那也值了。
他已然将晁晨看作砧板鱼肉,便道:“我答应你便是。”
“你先发誓,毒誓。”晁晨睨了一眼,以他过去那贰臣行为为由,只说空口无凭不信任,接着拖延时间。
“他奶奶的,文人就是啰嗦。”
叶子刀虽烦躁,却没深想,照着话做,在耐心尽失的最后一刻,喝问:“现在可以说了吧?要是敢哄你爷爷我,现在就给你片成肉片。”
晁晨重重一叹,咬死“不见长安”,绝口不提“开阳”,装模作样把来时路上想好的措词,倒豆子般说了个清。若是叶子刀背后的人亲来,不一定能糊弄过去,但谁叫眼前的人是个大老粗,当即便听进去了几分,反问道:“你是说顾在我是文公之一,华仪也是?”
“他亲口对我说的。”
全真话不行,全假话更是易被拆穿,只有真真假假,才能糊弄人,对于较为容易查到的东西,晁晨知道绝不能隐瞒。叶子刀耍弄着刀子,听着他的回答,更是深信不疑:“你倒是没说假话,他二人确是。”
“文武三公,文与文亲,武与武善,三人除二,还余一人。”晁晨深吸一口气,胡诌道,“我将玉盘给馆主瞧看后,他便指示往敦煌去见杜家的人,若不是杜孟津多忘性,这事儿早就办下来了,绝不会有沧海明珠塔一役。”
叶子刀急迫追问:“他真的拖了那么久没咽气?说了什么?”
晁晨瞪了一眼:“若不是你抢夺玉盘,他还能说更多。”
叶子刀悻悻摸了一把鼻子,当时他过于兴奋,又恨透公羊月在晋阳碎他一刀,想着那老头中毒要死就剩一口气,急脾气上头,忍不住出手。为这事儿,主人虽没责罚,却也叫他好好反省,乍一提到错处,他浑身不舒坦,便草草略过,探问道:“所以,他还是说了点什么吧?“
“嗯,”晁晨点头,“别的都来不及细讲,只说让我们去找剩下的那位文公,告知于他守住东西即可。”
“什么东西?”叶子刀露出凶狠的目光。
晁晨道:“公羊月也问了,但是他咬紧牙关没说。我猜或许是不愿我们卷入其中,毕竟知道得越少,越能活命不是。”
叶子刀松了口气,却没忍住嗤笑一声,腹诽道:只怕不是不愿涉足,而是信不过公羊月,毕竟他家那点破事儿,‘开阳’里头脑子清醒的,都不会轻信。若是杜孟津真一五一十交代,那才有鬼。
他初来晋阳时,主人便与他交代,只说公羊月这个人可以防着,但不必防得紧,他家那事儿没个翻盘的,只是他小时候给救到剑谷,受了冷落和闲言碎语,心里头始终不肯相信罢了。
叶子刀从链条上摘下一叶刀,就着衣服擦拭,笑眯了眼:“就这些?若是没有别的,就送你上路。”看晁晨眼中浮出惊色,他伸手捋了捋人的背,像哄着怯懦的小羊羔,“放心,给你个痛快。我叶子刀承诺的话,定会做到。”
晁晨两手撑地向后退,瑟缩着退到路边,牙齿磕磕碰碰,甚是结巴:“有,还有,你……你靠过来,我告诉你——”
此时,叶子刀早放下戒备,只当他贪生怕死,于是一面笑嘻嘻往前凑,一面劝道:“别怪我,不留活口,是基本规矩。”说完,看晁晨欲言又止不像作假,便又侧耳贴上去,“说吧,时辰也不早了。”
晁晨幽幽开口:“他们还说,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随着话音落,一捧药粉从他袖中抖出,青烟迅速将叶子刀笼罩,这是采摘夷风草时提及毒物后,他跟崔叹凤要的软筋散,说是用以防身。他毕竟和公羊月曾有不和,崔叹凤犹疑未给,还是公羊月点头保证,他还不会做下药这等猥琐事时,才拿到手,只是没想到,竟然用在了这个地方。
药量不足,对于叶子刀这等高手,还是捉襟见肘。只瞧那人捂住口鼻闭气,当即持刀,向他刺来。
晁晨没躲也没闪,而是捡起地上一根断木枝,屏息凝神,向前一点,点在神阙穴上,竟将叶子刀一招杀退。后者显然也未料到,瞪着一双铜锣眼,难以置信看着眼前人。
叶子刀还是漏算一步,在书馆中,晁晨避开公羊月那两招,可不仅仅侥幸那么简单。
“我以前也是使刀的,你的破绽,我一次看不出,两次可就不一定。”神阙穴处任脉,乃聚气命蒂,遭到重击后内劲不调,短时内四肢会弯曲僵硬,行动不便,晁晨趁此机会,调头就走。毕竟他没有内力,叶子刀只要练体稍微强横些,这点穴清浅,效果能持续多久,就不好说了。
也不知是不是流年不利,没走多远,身后便传来骨节错位的“咔咔”声。
叶子刀舒展一把身子骨,阴恻恻笑起来:“有意思,难怪公羊月舍不得杀你……那确实是我的死穴,不过你的实战经验实在太少,狡兔尚有三窟,何况是亡命人?”
晁晨霍然回头:“易骨移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