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那双瘦弱的肩膀,却又挺的比谁都笔直。
而邱韫衍的眸子也一直落在她身上,这一落就是等到她的背影消失在地平线上。
“少爷,”应超见郁家小姐走远,有些委屈道,“您以后能不能别让奴才装您了?”
邱韫衍回神看他,一脸无辜,“怎么了?多好玩儿啊?”
应超嘴唇动了动,却无话反驳,转入其他话题,“不过刚才那个丫鬟长的太好看了,”
“跟小仙女儿似的。”
邱韫衍横扫了他一眼,视线重新锁定在姑娘消失的街角。
喃喃道,“是好看。”
“不过刚才那个郁家小姐就……”应超本就不太好看的脸皱成了核桃,似乎是在思考合适的措辞来形容这位未过门的三少夫人,“脾气有点差?”
偷偷瞄了眼主子,没敢说长得一般,怕邱韫衍发怒。
邱三少一脸无所谓的样子,耸了耸肩,故作惋惜,“是啊,不如小哑巴。”
见他如此淡定自若的模样,应超有些慌了,“那怎么办啊?您不会真打算逃婚吧?”
邱韫衍嘴角勾起一抹玩世不恭的痞笑,语调极慢,“不,还轮不到我。”
骨节分明的手掌轻拍了拍应超的肩头,意味深长,“多亏有你。”
便头也不回的踏入了邱府别院的后门。
月光的照耀下,显得应超没由来的有些悲惨,他皱了皱眉头,“三少爷这是说了个啥?”
他迟疑的跟在三少身后,抓耳挠腮,却想不明白。
好在佛祖是公平的。
应超虽然脑子不好,可视力还算不错。
临近门槛时,他瞥见了淤泥地里掉落的一个绛色荷包。
“这是哪家小姐的香囊?”
-
“不行,我要告诉爹爹我不嫁了。”
从邱府出来的郁白薇双手环抱,有些懊恼地撅起小嘴。
“爹爹怎么能让我嫁给一个长相如此恶劣的人呢?”
越说越气,她索性停下了脚步,怒目圆睁地望着郁颜,“你说,那个邱三爷是不是很丑?没想到传言居然是真的。”
郁颜心底觉得应超还算不上丑的那一类,只是站在邱韫衍的旁边逊色了一大截罢了。
可她没傻到这个节骨眼儿上为应超打抱不平,小心翼翼道,“……是丑。”
“气死我了,我还以为那个仆人是邱三爷呢!”
郁颜回想起刚刚那位玩世不恭少爷脾气的样貌。
的确,怕是京城里的头牌花伶见了,也要相形见绌。
像是有些无奈,郁白薇摆了摆手,“可惜。”
“我死也不会下嫁平民。”
她们是戌时从郁府逃出来的。
算算时辰,现在也差不多是亥时了。
郁白薇打了个哈欠,径直走向自己的闺房,“今天你就先下去吧,本小姐有些乏了。”
“是。”
-
回到偏房的郁颜蹑手蹑脚,生怕吵醒了缩在床头,睡得正酣的小丫头宁翠。
宁翠生得有些老成,虽说看着年纪要比郁颜大那么一两岁。
可实际上,是个小郁颜三岁的姑娘。
她点了盏微亮的蜡烛。
和她一样,奄奄一息。
捏了捏疲乏的眼角,郁颜静悄悄的打开了干枯稻草压着的那本医书。
许是自幼病弱多愁,郁颜对李时珍的《本草纲目》颇感兴趣。
良久以后,灯芯即将燃尽。
郁颜解衣,准备入眠。
谁曾想到,竟寻见自己腰间的花囊消失不见了。
惊愕瞬间化为悒郁。
原先晶莹剔透的小脸上泛上一丝粉黛,解到一半的衣物又被迅速套回了肩头。
她举起桌上仅剩的灯芯,祈求是自己读书的时候不小心碰掉的。
没有。
哪儿都没有。
宁翠是听见她的小声抽泣醒来的。
“你怎么了?”
“我、我的香囊不见了。”
金豆子般的泪珠往地上掉,郁颜将自己的小脸埋在两膝之间,蹲坐在偏房角落,微微起伏的肩膀让人顿生怜惜。
宁翠顿了顿,胖嘟嘟的小手揉了揉自己将醒未醒的眸子,“不能明天再找吗?”
宁翠当然不知道,那个小小的香囊里。
承载着她记事以来,唯一一段纯粹美好的回忆。
那一年,莹白雪光与朱红府墙交融,风韵别样。
青衣男孩站在邱府别院后门,抬眸望她。
两秒后,却还是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他有些吃力地跨上布满银粟的台阶,居高临下地垂头,似乎这才找回了一丝气势。
“以、以后,”不知所云的红晕悄悄爬上男孩的耳根子,“你、你就凭那个香包来嫁给我吧!”
“我会娶你的!”
小郁颜眨巴眨巴琉璃珠似水灵灵的眼珠,奶声奶气,“你知道这个字怎么读吗?”
她指了指绛色荷包上的“殷”字。
可惜男孩早就踏进了园内。
她还站在石阶下,软声提醒,“是殷哦!殷切的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