瞳孔放大了数倍有余,郁白薇吃惊得下巴快掉在地上,呆站在原地缓和了好久后。
声音一字一顿的,像是被吓丢了魂魄,“……郁、郁颜?”
垂在身侧的手指不受控制的跳动了几下,不知是心虚多一分,还是恐惧多一层。
府里新来的贴身丫鬟没见过邱家三夫人,十四五岁正是粗心大意的年纪,压根儿没注意到新任主子情绪的变化。
俏皮的语调下藏着雀跃,“二夫人,您看,塞外公主生得好生动人。”
像是有一千只蜜蜂停在耳畔边沿嗡嗡作响,郁白薇根本听不见她的话。
“她不是死了吗”一句,在耳边立体环绕式的循环。
穿着一袭玫瑰红裙的女子,眉眼含笑,周身透着股自信,将当年的那份胆怯被藏的严实。
一道道或赞赏、或艳羡的视线下,绮丽的绣花鞋头朝着城门口,一步步靠近。
含着惊异的眸子追随着姑娘的脚步,片刻也不敢移开。
一定是她看错了,任人鱼肉的小丫鬟怎会一朝变成高高在上的公主?
她自嘲似的讥笑了声,“肯定只是单单长相相似罢了。”
在她眼里,郁颜那身卑贱的骨子里可透不出如今这般傲人之势。
倨傲的侧身即将淡出视线,稍稍回魂的郁白薇才注意到姑娘身旁站着的人儿。
眼拥星霜,仙客皮囊。
好不容易捡回的半分魂魄,瞬间又被打得破散。
指尖轻捏的艳色手帕落在地上,郁白薇的身子不受控制的抖了三抖,“邱韫衍怎么也……”
一回可以说是偶然,两次可就……
“难、难道是来寻仇……”
慌乱的心脏被电流击中,郁白薇觉得自己的头顶冒出颗颗金光,须臾,眸子暗了几度,晕厥在地。
“二夫人?二夫人?”
耳边传来小丫鬟的叫唤。
可惜除了她,又有谁会把心思放在作恶多端的郁白薇身上呢?
郁颜并未注意到郁白薇昏倒时的吃瘪模样。
街头巷尾,围观的百姓众多,她算得了什么?配得上让她一眼看见?
姑娘的视野不偏不倚,直直的看向正前方。
昂首挺胸的率着众票士兵,前往大殿。
如果说当初的郁白薇是只狠毒的蛇蝎,见到纯良可爱的小白兔就扑上去咬住不撒口,直到毒液蔓延在白兔的动脉中;那么现在的郁白薇顶多是只蹭了一脸鼻子灰的耗子。
其中的败絮一旦被捅破,便只是个灰溜溜的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咱们,来日方长。
-
粉白的指尖轻轻软软挽在邱韫衍坚韧的臂弯里,二人齐齐走进大殿。
小丫鬟一跃成为塞外公主的情节并不多见,识得二人真面目的人儿中,无一不被眼前的光景震得个五雷轰顶,其中也包括天之骄子,见丞帝。
盈笑的眸子在触上邱韫衍之时倏忽停了几秒,犹豫道,“这位是……?”
郁颜缓步香茵,于双龙椅上坐下,言笑晏晏,“塞外驸马。”
一丝不解从见丞帝的脸上闪过,须臾被掩藏殆尽,他玩笑道,“驸马爷真是风流倜傥。”
心下生疑,他不动声色的看了邱韫衍好几眼,“而且……还和朕战死疆场的臣子长得如出一辙。”
长腿一伸,邱韫衍坐在姑娘身边,恭敬中透着痞气的玩世不恭,“是吗?敢问那位苦命的将士姓甚名谁?”
见见丞帝好似不太愿意提及这个话题。
郁颜故作苦恼,“我夫君的名讳应该不容易和别人重复的呀。”
见丞帝咬住鱼饵:“请问驸马大名……?”
吊儿郎当的懒洋洋中,似是漫不经心,又似低声嗤笑,他毫不忌讳,“邱韫衍。”
见丞帝怔了怔,没多问。
他再傻,也能看出邱子墨想置自家三弟于死地。
可别人的家事,与他何干?
本是颗怕事的墙头草,见丞帝都不用风吹,见人就倒,“边塞公主此次前来,这不和的传言也算是不攻自破了。”
他笑呵呵的,像是对邱子墨的教唆闻所未闻,关系撇得迅速又干净。
郁颜笑了笑,“自然……”
“还望京城中的谣言能够少些,不要轻易胡乱的扰动民心。”
见丞帝本就是出了名的爱名如子,不爱打仗又胆小怕事,单就郁颜纸老虎的外表,就被吓得个满怀。
邱子墨的离间更是被一瞬忘到了九霄云外。
生怕眼前这位看似冷酷的公主不信任自己,见丞帝保证道,“京城不仅不会攻打边塞,若是可以的话……”
“愿意与边塞和亲,以示寡人的诚意。”
一纸婚约,在女婴还迷迷糊糊的躺在襁褓中时,就这么被定下了。
多年以后,邱颜亭亭玉立:嗯?问我了嘛就决定?
和解一事谈的还算融洽,见丞帝也下令四处张贴和解的告示,以此避讳谣言。
一高一低的二人,一前一后地朝着宫门走。
郁颜站在邱韫衍的跟前,刚一离开死气沉沉的大殿,便立刻恢复了软糯的本性。
脚尖小幅的蹦跳起来,像个完成任务后撒了欢儿的少女,一双滴溜溜的乌眸四处张望,安静的掠过整宫殿外延,像个见过世面但智商不高的小女贼。
从迎春飘香的长廊,再到宫外红透了的门墙,脚步经过的地方,无一处是被眼睛放过的。
却始终没能搜寻到邱子墨的身影。
后上方慢慢悠悠传来一道懒懒的声线,“看什么呢?”
郁颜转过身子,抬眼,背着手看他,“啊……没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