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未晚给自己施了昏睡的咒诀,来保持住一种假死的状态,以免露馅。
翌日一早,天空就飘起了细碎的雪花。
雪花晶莹,更衬凡间世俗丑陋肮脏。
每次都是这样,不管是盛夏还是隆冬,只要是到了结阴婚的那一天,天空必然飘雪,新娘子都是在漫天的素白中被接走的。
这一次也不例外。
一大早,就有两个女人被人蒙着眼送进来,等到门关上之后,她们才被允许松开眼罩。
凌肆夭检查了一下她们的身份,发现只不过是普通的妇人而已,她们奉命为新娘整理仪容,已经有四五年的样子了。
她们没有发现程未晚设下的障眼法,也没有发现新娘子,其实已经换人了。
很快便入夜。
程未晚的昏睡咒语失效,他悠悠转醒,却发现,自己身处在一个封闭的小空间里,一上一下晃悠悠的,他能感觉得到自己是坐着的,也感觉得到外面嘈杂且吵闹。
有稚嫩的童音在唱词,嗓音稚嫩淳朴,像是嬉笑打闹着的孩子。
程未晚知道,这是鬼童。
鬼童嗓音稚嫩,给这寂静的深夜增添了诡谲气氛。
程未晚刚醒来五感还有些封闭,他仔细听,才听清那些鬼童在唱么么。
唱的是诡异难辨的歌谣。
“雪儿飘,雪儿飘,新娘子在对我笑,
娘娘到,娘娘到,珠钗金翠往下掉,
一穿金,二戴银,红色缎子身上套,
大伯大伯你别哭,新娘子在劝你笑……
人对拜,敬高堂,这路怎么这么长,
哎呀大娘你昏了头,
今日喜事你怎穿了白裳!”
听罢,程未晚整个人彻底清醒,心底发寒,毛骨悚然。
随后,他只感觉到上下摇摆的角度停了,他被平放在地上,横放成棺。
凌肆夭紧急提醒他:“晚晚,有人来了,闭眼。”
程未晚瞬间闭上眼睛,在寂静空间里,他的听觉被无限放大,他能听见有人走来的,故意放轻的脚步声。
程未晚屏住呼吸,一动都不敢动。
棺盖被打开,一缕幽暗的光投射进来,程未晚感觉到有一个阴影圈住了他。
程未晚其实很紧张,担心被发现,心跳速率飚到极点,呼吸变得急促起来,他下意识地想要吞咽口水,他拼命压抑着这种本能,可越压抑,便越想呼吸,越想吞咽……
幸好,这个黑影只是草草地检查一下,并没有发现程未晚是还有呼吸的,她向程未晚施了一股力量,那股力量是要将程未晚托举起来,程未晚自然顺坡下驴,放松身体,顺着那道力量,成功地站了起来。
黑影像操纵木偶那样操纵着程未晚的一举一动,迈步、跨步,向前走、转弯,程未晚都在她的掌控之中,到最后,黑影终于不再控制程未晚,他刚松一口气,忽感觉一个符咒直压他的天灵盖。
这种符咒是画在纸上的,是凡间使用符咒的一种最常用的方法。
对程未晚来说,化解这种符咒轻而易举。
凌肆夭告诉他:“晚晚,这种符咒是专门放在死尸上的,能够让死尸短暂地拥有正常人的行动能力,也能保尸身不腐,快把它破解,不然你要露馅。”
程未晚内视符咒,发现这种符咒简单得很,实在不需要过多提防着。
他不动声色地调出一缕灵力,击中那符咒,在短暂到几乎无法令人察觉到的一个瞬间,符咒骤然失效。
并还给那黑影一个假象,符咒已经成功附着在了程未晚的身上。
黑影似乎对这个现状很满意,她把符咒贴上之后,就没再管程未晚了。
完全不知道已经出了这么大的一个漏洞。
而是开始调动大量鬼气,霎时间,一呼百应,鬼气与死气像是卷裹在一起的海浪,波浪翻涌着,霎时便淹没了整个空间。
程未晚顺着灵力的波潮,偷偷将眼睛掀开一条小缝,竭力低下眼睛,企图从盖头的边缘处看出些端倪来。
的确,他看见,盖头的边缘,时不时会有一双红色的绣花鞋露在他的视野范围之内。
霎时他明白,他是在一个队伍之中。
这个队伍,就是黑影蛰伏在这里这么多年,接走的所有的“新娘”,也就是说,这些新娘,都被这个黑影炼成了尸鬼。
凌肆夭的声音适时在程未晚耳边响起:“晚晚,这个玩意儿,就是那个‘娘娘’,只可惜她浑身都遮得严实,我看不清楚她到底是个么么东西。”
程未晚嘴角轻轻勾起:“没事,不急,我倒是要看看,她究竟想干么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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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先觉来得早,自从到了百户村的村口,整整一天他都没有闲着,先弄清楚了百户村这么多年来发生的事情,又凭借着乌重给他提供的情报,循着蛛丝马迹,找到了娘娘的老窝。
他此刻给自己施加了一个隐身的咒诀,抱臂站在洞穴之内的最高处,冷眼注视着底端这一队尸鬼走过,静静等待着“娘娘”露出破绽的那一瞬间。
只可惜,娘娘已经潜伏在这里百年,连保持谨慎与警惕都成为了一种习惯,这种状态的娘娘,无懈可击。
孟先觉甚至一直等着她,等到她将最新的这个新娘子接来,然后眼见着新娘也走入长长的队伍之中。
忽地一瞬,孟先觉察觉到了些不对劲来。
眼前这个最新被接来的新娘子,身上似乎下着一个障眼法。
孟先觉脸色顿时阴沉下来,心突突地跳,他唤出鬼瞳,几乎是一瞬间便破除了那个障眼法。
只是障眼法破除的一瞬间,他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刹那被一只手攥住了。
他难以呼吸,又觉心海翻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