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未晚不敢回头,此刻他只感觉到后背上像是被火灼穿了两个窟窿,火辣辣的疼。
但他不知道,在短暂的这一瞬间,孟先觉的目光牢牢盯住了他,那目光复杂难辨,似乎有欣喜、有疑惑,有不知道想到哪里去了的诧异,那占据最多地位的,还是眼中的那抹倔强与不服输。
他眼中的程未晚,银衣雪发,点睛红瞳,动静都是一幅画,再向下,他看到程未晚赤着脚踩在地上,袍子松松垮垮地披着,那双细白的脚就那么半遮不掩地露在了他的面前。
入眼皆是无边美色。
孟先觉心猿意马,他逼迫自己压下这种冲动,也压下心中漫出的狂喜,所有的情绪受他转化,化为一个细小的动作,只见他轻轻地将木盒放在桌上,缓缓松手,但即使这样,那木盒依旧发出了沉闷的一声响。
“前辈,明日我将前往常央山,这个东西,恐怕来不及交给你,因此深夜叨扰,还请前辈见谅。”
程未晚感觉到屋内的气氛正常了许多,他这才彻底放下心,缓缓转身,目光轻飘飘地落在那个木盒之上。
绝非凡品。
此种形制、大小,多是一种名为“带”的武器,它们便于携带,便于隐藏和偷袭,韧性大,那日章成灿送来的,又被他随手扔掉的白练,便是“带”中的一种。
章成灿的那个虽也不俗,但也不是好到极点,天麓推崇剑修,因此“带”这种武器很少有人能深入了解,便也不如剑那样种类广泛,且珍品不多,章成灿的那个,属于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但乍一看也能叫人眼前一亮的。
而今日孟先觉带来的这个,不管从哪个角度去评价,都挑不出错。
若硬要挑错,那就只能是,这东西太珍贵了,珍贵到无人敢信。
无人敢相信会有人暴殄天物,用如此珍贵的材料去炼出一个使用方向有很大局限性的兵器。
程未晚脚趾偷偷地蜷起来,他有些紧张,通过系统空间和凌肆夭对话:“这是神兵,原著里出现过这玩意吗?”
凌肆夭笃定道:“没有。”
如果原著里出现过,他还何必那么执着地想看?
程未晚眨眨眼:“那他带过来干嘛?”
凌肆夭迟疑:“可能,是想跟你炫耀炫耀?”
程未晚不想理凌肆夭,他看向了孟先觉。
孟先觉挂着一缕浅浅的笑:“前辈,晚辈见你一直都没有一个趁手的武器,便搜集材料,亲自炼了一个,也不知前辈是否能看得上。”
脚一直踩在地上着实有些凉,程未晚偷偷地迈了一小步,借机踩在自己散落地面的衣角上。
“此物稀有难得,你自己留着吧。”
孟先觉低垂着眼帘,缓缓打开木盒的盖子:“晚辈不眠不休地炼了将近十天,才终于炼出这一个成品,前辈可否先看一眼,再下定论?”
盖子被打开的一瞬间,灵气飘出,那是一种无限大的力量,囊括时空与风雨雷霆,它就像是万物的集合体,将它握在手中的一刻,所有都掌握在自己的掌中。
程未晚倒吸一口气,抬头看向孟先觉:“这是你炼出来的?”
孟先觉抿唇,颔首。
程未晚闭了闭眼:“拿回去,收好,不要让任何人看到它。”
程未晚不想去探究剧情出现偏差的原因,但这个东西,不论如何都不能出现在世人面前。
一只赤金兽都还能引众人哄抢,程未晚不敢想象,若是此种神兵出现,天麓之内该会引起多大的一场腥风血雨。
孟先觉见程未晚面色坚定,不再多说,轻轻颔首,垂着头,发丝落下来,遮住了他的表情。
他动作轻缓地将盒子盖上,末了,还有些不舍地摩挲了一下盒盖。
程未晚忽然有一种错觉。
眼前好像立着一只蛰伏许久的巨龙,它力量庞大,却因他一句话,骄傲的头颅低垂下来,引以为傲的龙角不再坚硬,护身的龙鳞不再多彩。
整个人像失去了颜色一样。
程未晚有一刹那在反思自己是不是话说得太重了一些。
但他将他们二人的对话从头到尾回想了一下,根本找不不妥之处,他抿了抿唇,看着垂头丧气的“巨龙”,不忍心地补了一句:“收好。”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孟先觉扬起了尾巴。
孟先觉向程未晚颔首,眼睛微弯,道:“好。”
他不再多留,抱起木盒,迎着风雪,走入夜色深处。
程未晚站在窗前,看了一会孟先觉孤寂的背影,吹熄火烛,仅在床头留了一小盏灯,睡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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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先觉走出一段路之后,手冻得稍有些僵,他转身,看到小院的灯熄了之后,心中那缕情绪才渐渐缓和。
他一直以为前辈和他是不同的,所以才行事小心,心有忌惮,生怕一个不慎冲突了前辈,但今日所见,那种微妙的情绪刹那便唤醒了他心中沉睡的那个小嫩芽。
前辈和他,是一样的。
孟先觉于大雪之中轻笑,他为前辈炼的武器没有送出去,但却有了另外的收获,也算不虚此行。
在即将出发的那个雪夜里,漫天飘落的白雪都是他的见证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