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先觉带着满身的寒气上了马车,帐帘被掀起的一刹,狂风灌入,马车内燃着的灯烛跳跃闪烁,凌肆夭猛地吸了两下鼻子:“关门,快关门!”
程未晚无奈接下孟先觉手中的花和食盒,以便于他方便上车,好能让帐帘撩起来的时间缩短一些。
孟先觉在寒风之中冻了那么久,身体变得没有知觉,直到进了温暖的车里,手捧着一个程未晚硬塞过来的暖炉,他才觉得自己在缓缓复苏。
程未晚将那束柑橘花寻了个位置插好,使夕阳笼罩于上,不自在地敛眸,无视掉孟先觉时时刻刻都在看向他的灼热目光,打开了食盒。
食盒木制极好,厚重压手,用来做食盒实在糟蹋东西,程未晚却没注意到一个区区十七岁的青年就能用上乌血木来做食盒,还毫不心疼。
就算孟先觉师从天门,天门也不可能让他这般挥霍。
食盒里面就是普通的凡间吃食,蟹黄包,虾饺,样式精致,一样买了许多,因为有灵力温着,因此这一路上都还保持着新鲜的口感。
凌肆夭闻到了香味,像只毛毛虫一样蠕动过来,腆着脸蹭了蹭程未晚,让他喂自己一个虾饺。
程未晚朝他翻一个白眼,一脸嫌弃,但还是夹起一个虾饺,准备向凌肆夭嘴边送去——忽然,一双筷子凌空伸来。
程未晚和凌肆夭都怔住了。
却是孟先觉用他那僵硬的,还没缓过来彻底的右手,举着筷子,艰难地夹起一个虾饺,送到凌肆夭嘴边。
言简意赅,脸色黑沉:“吃。”
凌肆夭:“……”
程未晚看好戏似的,眉眼之间皆是笑意,慢吞吞地将自己筷子上的虾饺送入口中,托着腮,安静地嚼了起来。
凌肆夭迎着孟先觉快要吞了他一样的视线,瑟瑟发着抖,根本不敢吃。
还是孟先觉稍微收敛了一下自己凶神恶煞的表情,他极力回想着自己对程未晚时的表情,有样学样,嘴角扯出个笑:“吃。”
凌肆夭:“……嘤。”
他怎么觉得,孟先觉是想借这个虾饺毒死他,脸上挂着的那个笑容,一看就不怀好意啊嘤嘤嘤。
到最后,凌肆夭眼含热泪,借着孟先觉的筷子,吞下那个已经温凉的虾饺。
看见凌肆夭将虾饺吞下之后,孟先觉立刻收敛笑容,扔掉手中的筷子,慢条斯理地拿出一双新的,与程未晚同步,夹起一个蟹黄包,慢慢地咀嚼着。
凌肆夭将虾饺吞下,感受着马车内诡异的气氛,终于承认……
行吧,是我多余。
终于,三人都差不多吃饱,身体回暖,却一同在这个本该放松的时刻,沉默了。
凌肆夭的表情也凝重起来,他不再披着毯子,而是在这逼人的沉默之中,挺直脊背,将毯子仔细叠好,放到一旁,始终都没有说过话。
孟先觉和程未晚都没有动,凌肆夭看了看他们两个,又沉默地将食盒和餐具收拾好,随口问了一句道:“我们,什么时候进去?”
回应他的,依然是死寂的沉默。
程未在这篇寂静之中安稳地坐在马车上,抬手掐下一朵柑橘花,悄然输入些灵力,将这些花瓣压干,吸出水份,然后掏出一块还未雕琢过的玉,将花瓣附上灵力,烙入其中。
他给那块璞玉做了一个简单的装饰,然后,郑重地送到孟先觉手中,淡声道:“收好。”
孟先觉眼中的光一刹那变得火热,他嘴角的笑快要压制不住,珍重地收好那块玉,贴在心口:“多谢。”
程未晚看见孟先觉这副样子,心底柔软的那块悄悄地痛了一下。
他忽然想起来,在一切都还没有发生的时候,孟先觉也在以这种目光看他。
这种可怜巴巴,却莫名带着一抹执拗的眼神。
程未晚整理好衣摆,仰头,认真地看着孟先觉:“我和你一起去。”
孟先觉本来已经撩起帘帐,准备吩咐乌重将这辆马车引去安全的地方,但程未晚的话音忽然传来,他手一僵,怔然转头去看。
程未晚一把将他推下车,他勉强站稳身体,在平整的雪面上留下一串局促的脚印。
而程未晚自己撩起衣摆,随后稳稳站在雪地之上,面色坚毅:“愣着干什么,带路。”
孟先觉喉结艰难地动了一下。
他两辈子活得都很孤独,上一世在天门时因章成灿从中作梗,他就没什么同伴和朋友,成为鬼修之后,众人更是对他避之不及。
这一世,他已做好觉悟,只有弱者才会成群结队,孤独是强者的奢侈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