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
外卖小哥愣了两秒,很快回过神来,把手里的塑料袋递了过去。
“喏,这是您的外卖。”
何颂道了声谢,转身发现俞南晓还呆在原地。
他看上去不甚在意,路过时甚至扯了下嘴角,对她说:“你继续。”错身离开。
楼梯间的逼仄好像在无形中被强化了。
一时间,俞南晓深感呼吸不畅,直到他推开门,脚步声渐远,憋着的一口气才终于呼了出来。
在原地又站了一会,这才慢吞吞地回屋落座。
坐下也半天没说话。何乃律不愧是娱乐圈走出来的人精,只掀起眼皮扫一眼,就立刻发现她脸上肉眼可见的顾虑重重。
汤底都煮沸了,也半天没见她伸一筷子。
何乃律碰了碰她的胳膊。
“刚还吃得那么起劲,怎么,你在给这些鸡鸭牛超度啊?”她像是被自己的幽默深深打动,“需不需要给你放个佛教的背景音乐助助兴?”
俞南晓反应慢了半拍:“没……刚有点齁了……”
“刚刚来电话的是你妈吧?”看她面色惨淡,何乃律心下有了猜测,“是关于沈路安么,你妈逼了?”
俞南晓严肃道:“怎么还说脏话,能不能注意下素质。”
“认真的,不开玩笑。”何乃律又推了下她的肩膀。
俞南晓没做声,当是默认了。
“之前我还不知道,”许丞忽然开口,“你俩什么时候好上的,不是之前还一副没可能的样子吗?”
没动静。
见两个女人都不搭理他,许丞自讨没趣,只好转头问一旁默不作声的何颂,“诶,你知道么?”
何颂头都没抬。
“我怎么会知道。”
俞南晓豁然抬眼。
很快她又低下头,视线重新落在碗里。
刚刚一时没忍住,荷包蛋的蛋白蛋黄又被划分开。
她其实很久没吃过蛋黄了。
好像生怕被人看出了端倪似的,她果断塞进嘴里,口感是不言而喻的陌生。
埋头苦吃,自然没有注意到旁边何乃律眼里突然划过的一丝猥琐。
俞南晓筷子伸进锅里,刚夹起青菜,旁边就有人靠了过来,压低声音问:“喂,你俩,那啥了没?”
握着筷子的手猛地一抖,夹起来的那颗青菜就这么利落地重回锅底的怀抱。
几乎与此同时,滚烫的锅底溅在对面何颂和许丞的手背上。
何颂没说什么,只是皱了下眉。倒是许丞不乐意了,瞪着眼睛,把气都撒到了始作俑者头上,
“何乃律你有病啊,今天的主题是给我女儿讨论满岁宴,能不能不要在这么圣洁的主题下讨论这么猥琐的话题?!”
“噢,不够圣洁——”
何乃律边说边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然后冷嗤一声,幽幽地说:“那你以为你女儿是怎么出来的,无性生殖啊?”
许丞一下子被噎住,赶紧扭头喝了口啤酒。
感受到何乃律的视线又偏过来,俞南晓只好放下筷子说:“我们是灵魂伴侣好么,”她低头看碗,越说越没底气,“只做灵魂上的沟通,不肉搏的那种!”
何乃律冷笑一声,“得了吧,你别装纯哈,我最看不惯别人装纯。你前面那成打的猎奇前男友,你未必都跟他们是灵魂伴侣啊?”
动作一顿。
俞南晓蓦然沉静下来。
何乃律转过眼。
看看俞南晓,又看看何颂,目光在两人之间扫了扫。
到底是多年的朋友,这点默契还是有的,知道这个话题触了某些人的霉头,很快就此打住了。
难得聚在一起,好端端的一顿火锅,谁也不想扫了兴致,话题兜兜转转,最后又回到许丞女儿的满岁宴上。
除了年龄可以不费吹灰之力的增长,原来擅长粉饰太平也会成为一项愈发成熟的本能。
滚烫的热气,辛辣的香料,啤酒和笑声来回碰撞。
只是她依旧不敢看他的眼睛。
吃得差不多,三人起身打算各回各家。
何乃律真不愧是敬业楷模,休息还没几分钟,就把手机往桌上一甩。
嘴上还在骂骂咧咧:
“操,皇太子又去酒吧撒野,老娘真想替世界上所有的酒吧封杀他——!!”
她气呼呼地瞪着眼,又想起他们两个都喝了酒,转过头问:“我要去接御驾,你们两个怎么走?”
许丞说:“医院就在附近,我得去医院看着老婆,走过去就行了。”
他一边穿着外套,一边把问题轻松地又抛过去。
“俞主编呢?有点晚了,叫何老师送送你呗。”
“啊。”俞南晓嘴唇微张。
明明没有醉,站起身来的时候却莫名一个趔趄。
按着膝盖稳住,她下意识地拒绝:“我自己——”
何颂打断:“我帮她叫车吧。”
“噢,那也行吧……”许丞挠了挠后脑勺,隐隐觉得有哪里不对,又说不上来。
俞南晓抿抿嘴。
“谢谢。”
她声音极轻地说。
没人回答。何颂看着手机,脑袋微垂,刚好挡住了神色。
所以俞南晓最后也不知道,那一声道谢他到底有没有听见。
-
下课铃一响,学生稀稀拉拉地从位置上起身收书包,何颂站在讲台上,冲最后一排的丛栗抬了下手。
丛栗立马会意,把笔帽扣上,走到他跟前。
虽然早就已经可以不用来学校,但由于习惯了学校的环境和节奏,她时不时还会来旁听。
两人并肩走到办公室。
推开门,首先进入视线的是窗台的一盆绿植,细碎的光斑打在绿色的枝叶上。
阳光从窗台斜斜照进来,切割出一道分明的明暗交界线。
丛栗看了一眼,忍不住笑笑说:“老师原来也会养花啊……”
何颂把教案和课本放在桌上,回头望了她一眼,“怎么,很意外吗?”
“没有,养养花挺好的。”她不想深入这个话题,只轻轻摇了摇头。
何颂嗯一声,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