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时,乔北以在他对面的沙发上坐下,专心擦着头发。
可能是家庭环境的熏染,哪怕是擦头发这样简单的动作,都能被他做出几分贵气,光往那儿一坐就让人忍不住往他身上看。
一绺绺湿发贴着头皮,他微垂着眼,睫毛纤长。
何颂淡淡打量着他,心想,这恐怕是个祸害。
就算现在不是,也迟早是。
这么想着,乔北以像是注意到他的眼神,也看了过来,他开口说:“我脸上有什么脏东西么。”
他神色不变,何颂缓过神,摇头,“没有,我就是想问你晚上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不用麻烦了。”乔北以撇过眼,说话很客气。
两个人话都不多,然后便是很长一段时间的静默无言。
这下,何颂是彻底把刚才那通不知由来的电话抛到脑后了。
乔北以是在傍晚时突然来访的。
他淋了一身雨,来的很仓促,也没带行李,何颂给他拿了件前些年的白衬衣换洗,可惜还是有些大了。
和何颂一样,他的皮肤也很白,这是家族一脉相承的肤色,但不是那种健康的白,是几乎透明的,何颂毫不怀疑在太阳底下它会亮得近乎反光。
所以他胳膊上绑着的那根黑绳就特别明显。
何颂偷偷瞄了两眼,那根黑绳上串着的,是一颗红色的珠子,努力辨认下勉强能看出是一朵玫瑰的样式。
他正愁没话说,便寻了个话口。
“这个,很好看。”何颂手指点了下自己的胳膊,淡笑着问他,“是喜欢的女孩子送的么?”
话一出口,连他自己都忍不住觉得自己八婆又恶趣味。
但没办法,人年纪一大,和小辈之间又有代沟,总是免不了用这样没有营养的八卦做开场白。
乔北以闻言一顿,意识到他说的是自己手上这串制作低劣的手链,胳膊抬到眼前看了一会。
看了一会,他像是陷入了沉思,好半天才自语道:
“最好不是。”
牛头不对马嘴的回答。
何颂却突然来了兴趣。
“什么意思?”
乔北以微微歪着头,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过了一会才对何颂说:“我怕自己太喜欢玫瑰,会舍不得摘下来。”
何颂显然没有料到是这样的回答,嘴巴微张,盯着他看了一会。
看着看着,他忽然笑出声来。
活阎王今天心情很糟糕。
本来就不甚明朗,在接完一个电话之后,好像杀气更重了三分——这是来自前线特派员小朱同志的一手情报。
刚打完一个漂亮的翻身仗,小朱手里的活算是告一段落,这会儿全天上班就是看看小说。
小说看腻了,就看看阎王
——不过一般只看一眼,就会立马觉得还是小说好看……
此消息不胫而走,杂志社全体员工都夹着尾巴做人,全天轻声细语,连呼吸都轻轻的,生怕自己某道气息释放了错误的信息素,扰乱了主编的磁场。
到临近下班的最后一分钟,全社基本上都在掐着秒表倒计时。
只是还没高兴到一半,俞南晓推门而出,就被坐在门口的薛白叫住了。
薛白站起身,对俞南晓说:“今天是主编的生日。”
俞南晓点点头,心想那又怎么了。
薛白神色不变,从左到右,淡淡扫视全场一周。
然后众人听见她说:
“我们杂志社上下,打算给主编办个生日会。”
同事abcdefg:“???!!!”
俞南晓挑了半边眉,显然有点意外,她观察了一下薛白的神色,不过这小妮子向来都没什么表情。
所以她的目光迅速移到了坐得最近的小朱脸上。
“有这回事么?”
这个问题是冲着小朱问的。
小朱脸上的表情很精彩,他先是一脸遭受背叛的震惊,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他好受伤好生气,但在几个来回的拉锯之后,他的目光终于缓缓移向俞南晓,并且勇敢地迎了上去。
不过眼睛里的恐惧和震撼最终都变成了谄媚。
“当然——”
他已经尽全力地调动每一个五官在展示“笑”这个动作了。
“是的啊……”
同事abcdefg:“。。。。。。”
俞南晓鼻子里哼了一声,没什么表情波动。
目光又落到右手边的菁菁脸上。
菁菁这段时间本来就觉得是自己大嘴巴,才害的主编和何老师引火上身,早就怕死了主编迁怒,连主动请辞的心都有了,这会儿巴不得有个可以在主编面前刷好感的机会,几乎是颤抖地回答:
“小白姐说的是,我们都很想给主编庆生呢——!”
完了还比心卖了个萌。
众人:“???!!!……”
过了一会儿。
同事a:“这是当然的了,主编的生日就是我们的生日~”
同事b:“主编想吃什么?我们吃屎都行~!”
同事c:“怎么说话的!自己要吃回家吃,怎么能在主编面前吃屎呢!主编我们伺候您用餐就行,您看看想吃点什么~”
俞南晓:“……”
薛白站在俞南晓身侧,平生第一次没绷住,抿直的嘴角微微翘了起来。
倒也是不容易。
虽说不厚脸皮天诛地灭,但一个小小杂志社能聚集这么多人才……
也算是功德一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