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七点钟,乔北以终于觉得肚子饿,拖着步子走到厨房,才发现原来何颂也在。
冰箱柜门大喇喇敞着,何颂正看着空空如也的冰箱发呆。
乔北以在他身后看了一会,实在忍不住,出声提醒道:“舅舅,挺冷的。”
何颂回头,乔北以往冰箱里多看了两眼,又说:“我以为成年男人家里多少都会准备几瓶啤酒。”
何颂愣了一瞬。
很快又回神,何颂淡淡地说:“以前,”抬手拍了拍冰箱的顶格,“这里总会放几瓶酒的。”
“那现在怎么不放了?”乔北以又问。
何颂转头看他,蓦然笑了笑,“也没有哪条规定,要求人人都得对酒精有偏爱。”
听他这么说,乔北以脸色微微一变。
不过很快又恢复了泰然。
他点点头,说:“也是,也有从来不沾酒的人……”
何颂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了。
他转过头,问乔北以:“肚子饿么。”
“有点吧,”乔北以活动一下脖子,“其实是怕睡不着,想喝点。”
何颂把冰箱门关上,打算随便下个面条垫肚子。乔北以懒懒抱着臂,倚着门框,直勾勾地盯他瘦长的背影看。
好半天,他开口说:“不喝酒,是因为何叔的事么。”
何颂默默转过身。
他面无表情,落在乔北以的脸上的目光也没什么情绪,可乔北以却忍不住移开视线。
良久,他听见何颂轻声说了一句:“喝酒容易误事。”
说完,他又转眼瞥了一眼手机屏。
乔北以没继续这个话题,接着说:“那今天是什么特别的日子么?你都看手机不下十次了。”
何颂看他一眼,“你很喜欢观察人。”
对方无所谓地耸耸肩。
“天生的,改不掉。”
何颂静默了一会儿,最后看了一次手机,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然后他把面条塞了回去。
“我去一趟超市,你好不容易来一趟,喝点就喝点吧。”何颂边说边往厨房外走,从沙发的外套口袋里摸出零钱包,乔北以也很知趣,抬头瞥了一眼窗外,跟上去说:“一起去吧。”
月明星稀,夏风微凉。
这个夜晚注定不太平。
另一边,杂志社的第一次聚餐,俞南晓实打实地展现了一次雄厚的酒量。
她酒喝得又急又快,来势汹汹,旁人没有一点防备,也不敢劝,只能一个劲儿的陪酒,结果就是一堆人醉成一团,场面一度失控,仿佛没关紧门的疯人院。
最后倒得差不多,只剩决赛圈选手菁菁和俞南晓紧紧抱在一起。
菁菁激动的心颤抖的手,端着的酒杯抖得宛如一位小儿麻痹,脸烧得可以直接在额头上煎蛋,紧紧抱着俞南晓,说自己对不起组织对不起国家,对不起这对不起那,千错万错就错在自己一张大嘴巴……
俞南晓也不时拍着她的背以作安抚,小姑娘说着说着哭出声来,身体抽得很有节奏感,眼泪鼻涕糊了俞南晓一身。
薛白目睹全程,看得很感动,并且在菁菁行将吐出来的千钧一发之际,将主编从她的魔爪里抢救了出来。
他们在店里兴风作浪,老板做不下去别的生意,整晚脸都皱成一块抹布,不过最后结账的时候又舒展成一朵盛开的花。
散场后,照旧由薛白负责收拾烂摊子。
薛白站在路边,一手搀着主编,一手举着手机叫车,她穿着包臀的黑色套装,一双看上去细得要被折断的腿被吹得有点泛红,看上去很招人疼。
小朱看不过眼,走上前去主动请缨:“我来扶主编吧!”
薛白闻言,抬着眼皮看他一眼,面无表情地说:“你行么。”
就你那平时被主编多看一眼都两股战战的倒霉样……
薛白保持怀疑。
小朱觉得自己身为男人的尊严被挑战了,一拍胸脯,满腹悲壮道:“都是小事儿,看着,你朱哥我来了!”
“……”薛白突然好不想承认自己认识这个煞笔。
不过心里这么想,薛白还是把人交了过去,自己活动了一下麻掉的胳膊,每三秒低头看一次手机。
小朱说:“叫不到车啊?”
薛白嗯一声:“都喝了酒,也不方便送回去。”
“阎王今天也喝忒多了……”小朱撇嘴,小声嘀咕了一句,语毕就听见架着的人哼哼了一声,吓得顿时噤声了。
谈话间,薛白扭头看向俞南晓。
她缓缓眨了眨眼,随即手指一顿,拨通了另一个号码。
小朱呆呆地看着面前不苟言笑的女人嘴角翘起的弧度,犹豫了一会儿问:“这是要做什么?”
“你不用管。”薛白瞥他一眼,懒得解释。
她不说,小朱就开始自由发挥。
但他这人最不能给的就是自由,他想来想去,最后得出什么乱七八糟的结论,立马有点急了。
小朱腾出一只手拉住薛白的胳膊,连忙道:“虽然主编平时恐怖了一点吧,但人其实还蛮不错的!”
“……”薛白今天嘴里吐出来的省略号绕起来都能给地球打个中国结。
她朝小朱勾勾手指,对方不情不愿地把脑袋凑过去,薛白抬起手,冰冰凉凉的指尖揪着他的耳朵拧了个圈,“我找个人送主编回去而已,你脑子里都装着写什么?”
小朱嘴里哇哇叫着疼,好不容易逃出魔掌,捂着耳朵往后退了一步。
“有好好好说啊!”他眉头紧紧拧着,语气好委屈,“暴力女人……”
薛白懒得跟他一般见识,继续拨电话。
夜深了。
手机额光把她那双无波无澜的眼睛照得又黑又亮。
“叫谁啊?”小朱忍不住又凑过去。薛白推开他,冷冷地说:“你别管,反正比我们都管用就对了。”
小朱哦了一声,薛白又说:“你觉得现在主编最需要的是什么?”
语气依旧是淡淡的,可又带着一股胸有成竹的狡黠劲。
小朱看着她,像是看得入迷了,缓缓眨眼。
面前女人和他视线相对,夜风吹起了她额角的一绺碎发,挡住了她的视线,薛白透过零散的发丝,目光涣散地看着眼前虚无的一处。
“醒酒药。”不等小朱作答,薛白自说自话,给了自己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