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嬷嬷拿怀寅几个当自己儿子疼,自是不担心他出去胡说。
怀寅那粗神经也没有细想她话里的怨怼,小小声问:“嬷嬷,你知道……就……主子他以前跟夫人亲近么?”
余嬷嬷又是一声长叹,怀寅顿时心下明了!
如此看来,主子果然喜欢的是鱼公子那类的俏郎君啊……
俏郎君鱼公子此刻正在雅宁阁旁边的果园伫立。
偌大的一片果园,分割成几块地方种了毛桃、柿子、枣树、石榴还有樱桃。
这时节正是樱桃渐熟的时候,一簇簇粉润的果子沉甸甸的挂在枝头,压得细枝都弯了。
福叔在旁道:“这些短柄樱桃成熟还要些时候,公子若是喜欢,老奴让人先去市面上买些早熟的大红灯回来让您尝尝鲜?”
其实熟了也是吃不到,这片果园自夫人去世后,除了过来打理的人,公子可是谁都不让进来的。
闻鱼摇头,谢过他的好意:“不必劳烦了!福……丁管家,小池性子顽劣,住的也远了些,这几日若是在府上有什么得罪之处,还请多多包涵。”
人是你们非要从我身边支开的,若是闻池闯了祸,那就得你们自己负责。
福叔心思转了两下就明白了她话里的含义,笑说:“公子尽管放心,老奴省得!”
窸窣的声音从果园里传来,像是走路,又像是在拖东西,断断续续的,极为缓慢。
闻鱼想着或许是在打扫果园的婆子,并未在意。
毕竟年纪大了,福叔的反应要比闻鱼慢上些,等看到衣角了才发现有人靠近。
不知想到了什么,福叔提议:“公子若是觉得此处还可以,不若让老奴先带你们回房休息?”
闻鱼点了点头:“有劳!”
可走了几步,却发现身边的闻池没了!
闻鱼:“……”
“小池?”她冲着果园喊了一声。
福叔也被闻池神出鬼没的身手吓了一跳:“令弟的武艺竟这般出色?”
闻鱼谦逊笑道:“也就是爬树捉鸟的本事,让您见笑了!”
福叔嘴角抽了抽,不过两人都因此停在了不远处。
闻池还没回来,倒是先前那个发出奇怪声音的婆子先出来了,福叔脸色微变。转头看闻鱼,觉得她面具下露出来的半张脸似乎比方才要白了几分。
福叔忙冲那看不出原貌的女子挥挥手,示意她快走开,莫要吓到贵客。
闻鱼死死掐住掌心,才没让自己的追上去。
她哑声问:“她是谁?为何腿残……脸毁?”
福叔迟疑了片刻,道:“这是我们先夫人的陪嫁丫鬟,名唤碧珠。夫人走后,这丫头做了点傻事,被人打残了一条腿,还险些葬身火海。若不是大人赶过去,只怕这条命都没了!但后来请了好些个大夫都没办法治好她的腿和脸,大人怜悯她,便让她来守着夫人留下的这片果园,也好有个生路不是?”
福叔对他一个外人说的轻描淡写,闻鱼却听得浑身发凉。
当初的她之所以没把诈死的消息透露给碧珠,就是想让她能安安生生地呆在府里,不必跟着她颠簸流离。
可她怎么也没想到会是现在情形。
碧珠的右腿微微向外撇着,左面大半张脸上都是狰狞的烧伤,眼皮被烧得变了形,将眼睛压成一条下垂的缝隙。
身体晃动了两下,闻鱼按住太阳穴闷哼一声。
闻池手上抓着一只淡黄色的黄鹂鸟从果园里飞掠而出,献宝似地把鸟儿送到她面前:“鸟!”
闻鱼伸手拽住他的胳膊稳住身形,半晌,虚弱地说:“好看!但这是别人的,把它放了好不好?改日带你出去买更好看的!”
闻池虽然心疼,但不会违逆她的意思,更何况闻鱼都许诺会买一只给他!
手指张开,小黄鹂立刻煽动翅膀逃了出去,旁边的福叔也松了口气:“实在是不好意思!公子若是看上别的,老奴自当是双手奉到二位面前,可这黄鹂是当年夫人放养在这里的一对鸟儿所生,怕是送不得!”
闻鱼眼尾藏在面具下的眼尾轻佻,意味不明道:“你家大人倒是对亡妻用情颇深!”
只是在她眼中看起来多么的可笑和荒谬。
他护住了这果园,护住了这里的鸟畜,却唯独没有护住她唯一留下的丫鬟!
福叔听出她话里淡淡的讥讽,眉头微蹙:“公子看上去似乎是累了,不如先随老奴回去休息?”
闻鱼不敢回头,拉着闻池当先离开,福叔紧着跟在两人身后,渐渐心生疑窦……
游烬一直到申时末才回到府中,福叔带着人去门口迎接。
他视线扫了一圈,并没有看见想见的人,挥挥手便让人散了,只留下福叔一人:“她人呢?”
福叔道:“按照您信上的吩咐,已经安置在七支轩了!”
“嗯。”他顿了下,问:“可有说什么?”
趁着替他更衣的间隙,福叔将闻鱼自进府后的举动详细说了一遍:“……后来就在房间里带着,一直未曾出来过。”
“她见到碧珠了?”
“是,那丫头今日怕是去伺候那些个樱桃树的,只是没想到会撞上这位公子!”
游烬沉默,径自拿着玉冠将头发束好,提步朝七支轩走。
闻鱼听见他敲门并不意外,亲自迎他进来,神色淡然:“我在等大人。”
游烬脚步顿了顿,进去在主位上落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