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鱼的怒气在她看过来时全部深藏进眼底,伸手取下脸上的软丝面具。
“是我。”
“夫、夫人?”碧珠惊恐得不可名状。
闻鱼走到她跟前蹲下,按住她有些痉挛的手指:“是我,我没死!”
狠狠掐了自己一把,碧珠确认不是做梦后嚎啕大哭。
二十多岁的人,哭得像个孩子。闻鱼心下微酸,安静地让她靠在自己腰腹上抽噎。
在她断断续续的陈述里,闻鱼才终于补上从游烬那里没有听完整的过去。
“你是说当时有人在门口说我的死是因为顾泠兰,还引开了府里看守的人?”
“是,当时府里的人都在前头帮忙,所以她们说话的声音奴婢听得很清楚。后来门被人悄悄打开,奴婢就打算出去和表小姐鱼死网破的!只是没想到表少爷也在。”
闻鱼沉思半晌,道:“这件事我们慢慢查,你的、伤是怎么回事?”
她说话的声音顿了下,艰难开口。
碧珠捏着自己疾行的右腿,苦笑:“表少爷的脾气您是知道的,奴婢被他绑回顾家之后就挨了板子,当晚表少爷喝醉了,又带着棍棒打了奴婢一顿,这条腿就是那时候折的……”
嘴唇被咬出了血,她似乎一点都没察觉,深吸一口气,继续说:“后来奴婢的衣裳被扯开,表少爷……奴婢反抗的时候将他惹急了,这才发了狠想要奴婢的命,一把火将柴房点了。”
闻鱼将手覆在她烧伤的半张脸上,咬紧牙齿:“碧珠做的很好,别哭,别哭。”
碧珠忙抹了把眼泪:“奴婢不哭!夫人您没事,奴婢就算是死也值了!”
闻鱼轻拍她脑袋:“说什么傻话呢?我现在身边可是一个伺候的人都没有,还打算让你回来继续跟着我呢!”
碧珠脸白了几分,稍稍退开些:“奴婢现在这模样怕是不能继续伺候夫人了,大人……大人对我很好,奴婢在这里也挺好的,夫人若是身边却人使唤,可以到牙行再挑两个机灵的,或者——”
碧珠在闻鱼沉静的目光下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闻鱼指着桌上的冷饭冷菜,声音温软略沉:“就这样对你好?”
碧珠再了解她不过,摇头:“夫人也掌过中馈,还不知道府里这点子阴私?不过是下人见奴婢无人问津,从中克扣而已。”
闻鱼将碧珠拉起来安置在椅子上,没有继续刚才的话题,道:“将裤腿拉起来,我看看你的腿疾。”
碧珠瑟缩一下。
闻鱼将手按在她的膝盖上,语气更加温和:“碧珠,我现在算半个大夫,让我帮你看看!你从小跟着我,难道还怕我会嫌弃你不成?”
碧珠攥紧了衣摆,闭上了眼睛。
她的腿状况并不好,闻鱼仔细检查了两遍,面如寒潭。
“碧珠,你想把腿治好么?”
“可、可以么?”当初大人给她找过答复,都说没办法,碧珠现在连做梦都不敢奢望这件事。
“你的腿断的时间太久了,就算是我也不敢保证能完全恢复,但至少能让你行动自如,断骨重接,你还想治么?”
这还多亏她看守者果园经常走动,没让腿上的肉全死掉,否则怕也是回天乏术。
“我治!我治!夫人,奴婢的腿若是治好了,还回去伺候您!”
闻鱼眼睛酸涩,哑声道:“好,那我准备些东西,明晚再过来找你,我现在化名鱼公子,在府上做客,你别担心我!”
所有的温和柔软在她走出果园的那一刻全部消失。
闻鱼冷冷地看向火灶房的方向。
回到七支轩,远远地看见她房间对面的书房灯火通明。
大人一向不太管府里的琐事,所以她即便是知道碧珠的事情怪不到他头上,还是心有怨气。
看着对面厢房的灯凉了又灭,怀仓抱着长剑倚靠在书架旁边,嘴角抽了抽,问:“雅宁阁那边不管了?”
“她既然不喜欢,就把人撤了吧!省的还要费心支开,反正在府里也没人能伤得到她。”
怀仓:“钟陵的案子刑部已经接手了,你打算怎么安置夫人?”
游烬手指摩搓,冷笑:“你都说是夫人了,还需要安置什么?如果你担心的是圣上给我安排重金聘请鱼公子的密令,他大可以治我一个办事不利的罪名!”
怀仓不由得站直身体:“圣上这么着急寻夫人,怕是慈安宫那位不大好了,若是真出事,定不会只是一个办事不利的罪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