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万里无云,炙热的阳光没了阻碍,肆无忌惮地烤炙着万物。常与云相伴的清风,也不知藏在何处,快要入秋之际,却尤为的酷热烦闷,令人难耐至极。
这是离别之期。
昨夜李白已下山归家,和至亲道别。临行之前的最后一夜,赵年自然是要和赵蕤、卢月度过的。
赵蕤夫妇陪着赵年下山和李白聚头,许是昨晚已把叮嘱的话全数道尽,到了离别之际,三人显得异常的沉默。走至一处分岔路时,他们不约而同地停了下来,左手边是下山之路,而他们却静静望着右边。
通过这条弯曲的小径,不过五十步,便是赵年被发现的地点。
赵年依稀记得,前一日似乎下过一场雨,整座山都透着冷冽的气息,她躺在湿冷的草地上,经过雨水浸润的野草格外锋利,她很想把硌在颈脖处的野草挪开,可怎么也使不上力气,只得任由一丝丝的刺痛从脖子传来。过了很久很久,渐渐的,她失去了对时间的概念,失去了对痛觉的感知,整个世界都寂寥无声,她最绝望的时候,赵蕤和卢月出现了。
她以为这是临死前的幻觉,否则来的人,怎么会穿着古人的衣服,然而,赵年没有半点恐惧,反而有一种如释重负的轻松。一个人太久了,即使是幻觉,能够有人陪着她走到生命的尽头,她也不会那么害怕了。
……
赵年蹲下身子,抚摸着杂乱横生的野草,它们似乎对她已熟稔,柔顺地依偎在她的手心。那些孤冷的记忆,变得模糊而陌生,突然没有了重量。
赵年抬起头,眼睛慢慢聚焦在赵蕤和卢月的身上,背光而立的俩人,和一年前一般无二。
“我舍不得你们。”眼中的眷恋与依赖无须言语,赵年直勾勾望着二人,说着说着,心头有一股酸涩涌上鼻尖。
她自小就很独立,该上学时,她便去上,可以玩耍了,她就随心而为。记忆里,极少展露过脆弱的一面,尤其是在父母面前。他们一家人的性格偏为理性,平淡的生活,情感自然不会太过戏剧化的喷薄而出,她很少会和父母倾述思念,仿佛这是超出日常的煽情,没有必要的互动。而如今相隔千年,她最后悔的莫过于离开之前,没有好好和父母道别,没有好好的告诉他们,自己有多爱他们,有多不舍他们。
这些遗憾或许没有弥补的机会了,赵年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让这样的遗憾重复上演。
卢月心头宛如刀割,又不愿让赵年担忧,只能强忍着哭意,侧过身子,擦干了眼角的泪水。赵蕤一下一下地轻拍着卢月的背脊,安抚妻子之余,对即将远行的孩子,内心也是万般不舍的,然而却面上不显,只郑重地说道。
“阿年,你是历了劫难方来此处的,不该在深山蹉跎一世。去吧,何时累了,便回来。”
赵年眼里含着泪,强撑着不让自己失态,学着古人的礼数,双膝跪地一字一顿地说道。
“有你们,我很幸运。这一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请受我一拜,希望二老身体康健,万事顺心。”
……
下山时赵年和卢月都顶着红肿的双眼,李白见状,不由错愕地看向赵蕤,以眼神询问。赵蕤只淡淡笑着,并不言语。
即将分别,赵年不想带着伤感和悲情离开,她挽住卢月的手,笑眯眯地说道,“月姨,你还记得我与他的赌约吗?”
卢月点点头,也压下了心中的不舍,看着车夫笑道,“这不是阿喜吗?”
“赵公,卢娘子。”阿喜忙上前,行礼道。
见到阿喜,赵年神色一顿,看着李白,表情不言而喻。
卢月见状,语重心长道,“听月姨的,往后还是少与太白对赌。”
赵年会意,知道李白腹中的弯弯绕绕也不少,小打小闹也是,还不至于真的自己送上门给大神虐的。
“月姨放心,我也很机灵的。”赵年眨眼道。
“师娘,你怎可厚此薄彼呢?”李白面露无辜地看着赵年和卢月。
赵年不语,刻意做出凶狠地表情,盯着李白看。
李白摇了摇头,解释道。
“阿喜见过你,自是知道你的身份,我们这赌约,是要未曾蒙面的才可算数。”他不准备放水,更没有男子必须得让着女子一说,不过既是赌约,还是要公平,才能令对方心悦诚服的。
对方已经表态,赵年也就不再揣度李白的赌品。
“说的是,这样才公平。”
“阿年所想与我如出一辙。”
赵年像是被顺了毛的猫科动物,眯着眼睛笑着。
赵蕤和卢月在心底默默为赵年哀叹了一声,年轻人之间的小游戏,他们也不便多加干涉。眼看天色不早,他们各自拉着一人嘱咐着。
“阿年,还记得月事带放在哪里吗?”卢月拉着赵年走到一旁,小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