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醉(2 / 2)

回大匡山,娇养在师娘身边,这是他可以触及的,而不是另一个世界,永远无法抵达的地方。

赵年摇着头,苦笑道,“我不能回去。”

“为何?”李白的嗓音低哑紧绷。

赵年望着李白,眼中没了方才的醉意。

“既然出来了,不求功成名就、衣锦还乡,但求来日能有三两件值得追忆的事情,这样才不辜负这趟远行。”

下山前,赵蕤叮嘱的,‘何时累了,便回来’,眼下,还不到这个程度,远远不及。

她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想达成什么,或者是寻找什么,这些她都不知道。不过,人生不就是这样吗?你永远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哪怕你做足了规划,很多时候时间依然自有它的安排。这是,千年之旅,以及眼前的人教会她的。

赵年的眼睛太过澄澈,李白久久无法移开目光,覆在她背脊的手掌无声地滑至后颈,以头轻触着对方的额间,心头微安,笑着闭上了眼睛。

他理解赵年,如同于理解自己,信任赵年,视同于信任自己。他们是全然不同的两个人,而此刻,李白更愿意将他们看作一个完整的存在。

心像被填满了什么,鼓鼓当当的,让人感到无比的安心与满足。

“你,是醉了吗?”赵年紧闭着双眼,声音微颤。

赵年几乎神志不清,失去了所有的判断力,像是被蛊惑了,忍不住感受着额间的触感,细腻的肌肤。

她一面猜想着李白对她异常亲密的举止,另一面则是极为勤快地提着弯刀,割除着这有如野草般疯长的悸动。

李白轻声笑着,温热的鼻息洒在赵年的脸上,让她的理智几乎坍塌。

赵年的双手抵着对方的胸膛,内心挣扎了一番,咬牙道,“你这样很不好的。”

“什么?”手指轻缓地摩挲着赵年的后颈,低语着。

“你是成熟独立的孩子了,不能喝了酒,就黏着人,这样很不稳重的。”

“阿年在嫌弃我。”李白神色凄凉地控诉着。

“你又胡思乱想了。”赵年笃定地说道。

“我没有。”

“你醉了。”

“我们都醉了。”

李白的额头紧紧抵着赵年的,这个距离,足以看清彼此的眼底最深处。李白的双眸闪了闪,赵年下意识一推,重心不稳,猛地把李白扑倒在了身下。

毫无防备之下,李白神色迷惘地望着赵年。赵年有些不在状况内,不知道怎么应对眼下的情况,尤其是触及对方澄澈的目光,仿佛他是任人宰割的绵羊,单纯无辜,让人心生怜惜。

这是什么情况?怎么办?我要不要承认醉了?他怎么不说话呢?赵年无措地趴在人肉垫子上,苦思冥想着,依旧拿不定主意。

李白眨了眨眼睛,突然松懈下来,安然地躺着,不动声色地看着赵年,耐足性子等着她的解释。

空气似已凝滞,虽说俩人的心境不同,却不约而同地沉默着,韦霖的出现,打破了他们的僵局。

“有余,你们这是怎么了?”

赵年窘迫至极,却还是竭力控制着自己的表情,抬起头,从容地回答道,“我在教太白抢救之法。”这个理由好,真是机智!

李白一手枕在脑后,仰望着赵年,见她神色间有着隐藏不住的窃喜,不由感到好笑,却并没有唱反调,反而捧场道。

“嗯,阿年正在教我如何渡气救人。”

韦霖好奇地弯下腰,显然是也想要学的。

“太白已经学会了,让他来教你吧,我太困了,你们慢聊。”赵年兀自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头也不回钻入了舱内。

李白目光深沉地看着赵年离去的背影,坐起身来时,轻轻勾起了笑,眉眼间又恢复了往日的神采。举着酒杯敬了敬韦霖,仰头看向明月,喝着杯中之物,与夜风的相伴。

……

裴家庄子。

江边归来,裴安便起了高热,他把所有人赶了出去,紧闭着房门。一个人身处黑暗,他的内心有一丝快意,一丝厌恶,甚至还有一丝怨恨,怨恨的对象却是不过一面之缘,救了他的人。

他分明就要解脱了,可是,却被硬生生地拉回这个肮脏的世道,怎能不恨?都怪那个人,怪那个好事的田舍汉!

孤身躺在黑暗里,他刻意把心底的怨恨放大,混混沌沌之间,在这无垠的绝望之中,他执拗地只允许这份怨恨陪伴着他。

直到下半夜,一阵风吹开半掩的窗户,迷蒙之间,他忆起有一抹紧贴着他心口的,带着力量的温度,暖暖的。

他昏昏沉沉之间,不由喟叹了一声,终于安然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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