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芝麻听到小雀儿的声音时,立刻紧张地从床上弹跳起来。
她苦着一张俏脸,心里一通哀嚎:这怎么又来了?姑太太不是信佛的吗?就不怕误伤人命?这信得莫不是佛,而是提刀的关公不成!
小雀儿走到门外,一只手托盘,另外一只手“笃笃笃”地敲门,“芝麻小娘子,快开门,姑太太赏了新鲜瓜果来。”
来时小雀儿得赵春云的指示,要喊她芝麻,不要喊什么香荷。
反正只要能够表明家里两位女主人立场不同的,就一定要去做。
张芝麻嘴巴动了动,没敢出声,心里抱着一个非常不切实际的想法——对方以为她不在,转身就走。
小雀儿却耐心十足,仍旧继续敲门,“芝麻小娘子开门呐,开门开门开门呐,我知道你在家,不要躲在里面不出声……”
张芝麻欲哭无泪,只好把门打开一条缝,小雀儿立刻把鼻子先送了进来,嘴巴还一张一合地说着,“芝麻小娘子,有瓜果。”
张芝麻本能地推拒,“那个,哈哈哈,小雀儿妹妹,我午饭用多了,这会儿还胀得难受,姑太太的好意,我心领了,你看……”
话还没说完,就被小雀儿拦了,“我只管按姑太太的意思跑腿儿,旁得不管,你且接了,吃与不吃的,在你!”
张芝麻左右为难,也没有要把门打开更多一些的打算。“之前姑太太才派你们替我收拾了住所,这会儿又令你送瓜果过来,这实在是……我何德何能呢?可别再让姑太太惦记我了。”
“那姑太太愿意惦记,我又有什么办法呢”,小雀儿眼珠子一转,离了门前。
张芝麻还以为她知难而退了,当下喜得眉开眼笑,脑袋也跟着探了出去,“小雀儿妹妹这就走了?那你好走……”
小雀儿回头斜昵了她一眼,古怪的一笑,然后伸手把果盘子自窗户递了进来,放在窗台上。
“……”
“不送”两个字只能被张芝麻咽回肚子里,无言地看着对方得胜的将军般迈着大步走远了。
正房里的文馨扯着手绢来来回回地踱着步子,她几乎被气得吐血,心里把赵春云恨得要死。
她之前之所以打消给赵修海纳妾的想法,一来妾室以后就是家里人,每天都得抬头不见低头见,遇到命长的,自己都得走在人家前头,太糟心!二来怕的就是赵春云捧着对方打压自己,给自己心里找不痛快。
既想要个孩子,又不愿承担以上两个不足,典妻就是最好的选择。
可不成想,姨母为了给自己添堵,连这样的低贱的人都肯捧着!真真是气死个人。
“李妈妈,李妈妈…”
听见自家奶奶一叠声地喊着自己,李妈妈没法在装鹌鹑,赶紧应出声来,“哎,奶奶,这就来了。”
说完,撇下抹布,把手在身侧略擦擦,一路小跑着,顺着抄手游廊进了正屋。
文馨怒极反而平静了,只是脸色泛着青,杀神一般在正中坐着。
香菊小心翼翼地在旁边守着,赵修海已经不在屋里,不知道是去东厢里读书了,还是又出去办事了。
“李妈妈,刚才可是姑太太的人来了前院?”“杀神”开口了,声音阴郁地几乎能拧出水来。
李妈妈佝偻着腰,递上个谄媚的笑脸,“恍惚看着是小雀儿的样子,许是奔着香荷屋去了。”
“恍惚”和“许是”二字让文馨很是不满,她在屋里都能听得真真的,李妈妈在外面反而听不真切吗?家里拢共就这么几个人,谁不认识谁?
香菊得了这个巧宗儿,立刻打蛇随棍上,把上午才建立起来的落难情谊踏得粉碎,“李妈妈真个糊涂,你人就在外面待着,能有什么不清楚不明白的?回个话这么费劲,难道需要奶奶自己去瞅去看?”
李妈妈脑袋嗡嗡作响,心里这个恨啊!既恨自己确实糊涂,都这个时候了,还玩什么花巧,照直说呗!又恨香菊心术不正,整天琢磨着拿人垫脚,德行不修!
正心思电转着忖度着怎么回话,就听到外面传来张芝麻的声音。
“奶奶可在?香荷想求见。”
她还有脸来?文馨冷哼一声,歪过头去。
香菊正是一鼓作气在主子面前露脸的时候,自觉已经领会了主子的意思便风一般卷出去,手指头戳在对方的脸上,“哪个要见你,既然你已经捡了高枝飞了,做什么还求回来?”
张芝麻既然来了,就绝不肯这么轻易回去。倘若以后三年都要这么过,那她还不如抹脖子来得痛快,整天钝刀子割肉,多难受啊!
“奶奶,求您见见我吧!这实在与我们当初说好的不一样啊!”张芝麻从自己老娘那里学来的招数,管它是东是西呢,我特么先给你跪了再说,反正自己的膝盖又不值钱!
香菊拼命推她,“你走!回你的西厢去。奶奶不愿见你。”
张芝麻誓死不从,“不走,我得跟奶奶辨明白这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