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现在看上去不算糊涂,等他老了呢?
北静王妃手攥成拳,慢慢下定了决心。
不能从女人身上下手,那就只能让王爷再也不能有孩子了。
出了正月,没过几日便天气回暖。北静王妃的身子比冬日略好了些,一日看园子里桃杏绽放,兴之所至作诗一首,置一桌花宴,单请北静王。
北静郡王是素爱诗文的,见了王妃这诗果真做得不错,也起了雅兴,应和一首,打发了徐侧妃的丫头,去赴王妃的宴。
春色满园,北静王妃穿一身杏色锦衣立在亭子里,气韵高华,身边衬着桃杏落红,婷婷独立,更显可怜。
北静郡王心含怜惜,北静王妃有意伏低做小,两人谈论诗文,倒也十分和睦。
酒过三巡,北静王妃面带红晕,似是酒力不支,歪身倒在北静郡王怀里。
北静王妃平素端庄,北静郡王素来少见她此等娇态,不由心生荡漾。更兼北静王妃亲手拈了一块桃花糕喂给北静郡王,再把酒杯递到他嘴边,问他滋味如何。北静郡王只顾欣赏王妃情状,哪里顾得上酒食滋味,自然是满口说好。
北静王妃便笑道:“王爷觉得好,那这儿还有半块,王爷也吃了罢。”说着,她把另外半块也递到北静郡王嘴边。
北静郡王一张口吃了,又随便喝了口酒,便把北静王妃打横抱起,大步回了房。
云雨过后,北静王妃伏在北静郡王肩上垂泪道:“王爷这样好,只不知妾身还能陪王爷多久。”
北静郡王怜惜道:“王妃会长长久久陪着本王的。”
北静王妃本就体弱,劳累后面红气喘,更引人怜惜。她低声道:“王爷,妾身想早日把溶儿婚事定下,也好早些看见溶儿的孩子……王爷有了后,妾身也就能安心了。”
“若王爷觉得荣国府姑娘不好,妾身再去相看别家姑娘,总要给溶儿找个最合适的。”
才舒爽了一回,北静郡王正在回味间,嘴也比平日松了些:“荣国府姑娘没甚不好,就是他家养出个姑娘不是本想往宫里送?现不想叫他家姑娘入宫,就盯上咱们家了。怎么着,咱们溶儿堂堂郡王世子,什么好姑娘挑不着,非挑人家剩的?”
北静王妃这才知北静郡王心结,斟酌试探着笑道:“王爷原来这么想。我倒是以为是荣国府觉得把姑娘嫁给咱们溶儿,比让姑娘入宫还好,才如此行事呢。王爷这么一说,倒是我本来想得浅了。”
北静郡王听得北静王妃语带遗憾,便道:“王妃说得也有理,若你实在喜欢荣国府家姑娘,也不是不行。”
北静王妃笑道:“王爷不喜欢,我就不挑他家了。左右还是王爷高兴最紧要。”
说了这几句话,北静王妃实在支撑不住,倒在北静王怀里便睡熟了。
*
同一个夜晚,荣国府贾赦房内,翡翠听得贾赦咳嗽了两声要水,忙起身披衣下床,来至桌前,借着月光把茶壶从保温罩子里提出来,在茶杯中倒满八分茶。
一只手倒茶,翡翠另一只手把提前从荷包里取出的墨色药丸捻成粉末,撒在茶杯里。
看贾赦毫无所觉,饮干一杯茶,翡翠心砰砰直跳。
把茶杯放回桌上,又小心上了床,忽听贾赦问她:“你怎么出了汗?”还伸手摸她的额头,翡翠险些没尖叫出声。
她直迎向贾赦怀疑的眼神,喘着粗气,紧张笑道:“我……我是想起来睡觉之前老爷……老爷勇猛,不自觉就……”一面说,她一面低了头,咬着上唇做娇羞样。
贾赦闻言,觉得身上火热,大笑道:“你个小浪蹄子,真是,半夜了还不省心!”
被贾赦压在身·下又弄过一回,翡翠身上又酸又痛,把紧张消了大半,听旁边贾赦打着呼噜睡熟了,她也支撑不住,索性再不想别的,狠心也闭眼睡下。
第二日起来,翡翠果觉得身上酸痛,连行动都困难,便告了几日的假。贾赦自得意身强体壮,更兼房中姬妾颇多,也不在意少个翡翠。
再过得几日,翡翠自觉得好些了,想到要给鸾姑娘回话,便勤找机会往张问雁处服侍。
恰是等王熙鸾生日后没过几日,张问雁要打发人送这一季的衣裳料子给王熙凤王熙鸾,翡翠正在一旁,忙殷勤笑道:“太太交给我罢,我给姑娘们送去。”
张问雁点点头,忽问:“你怎么这些日子都不往老爷身边去了?”
翡翠凑近几步,低声回道:“太太……老爷……我有些怕了。”
张问雁招手让她走近些,也悄声道:“你怕甚?你不敢去服侍老爷,那你哪儿来的孩子呢?你虽是我身边出去的人,也得等有了孩子才好提你做姨娘。不然,你是要做一辈子丫头,还是想到了岁数被打发出去?”
翡翠抿唇道:“我愿意一辈子服侍太太。”
张问雁叹道:“我知道云雀难产,你们心里都怕了。但那是我疏忽了,没想到府里还能有这么狠毒的人。等你有了身孕只管放心,我必定会护你周全的。左右你自己知道。去罢。”
翡翠一礼,忙忙的捧着绸缎往东边院子去了。
她留着心,先给凤姑娘送了缎子,见两位姑娘可巧没在一处,说得几句话接了赏,才往鸾姑娘院子里去。
王熙鸾正描花样子,见是翡翠来了,看她神情,便知是来回事的。
命人接了缎子搁到一边,她笑道:“翡翠姐姐还有甚事要忙?若不忙,请翡翠姐姐先坐,喝口茶吃两块点心再走罢。”
翡翠知机,笑道:“我不是贪姑娘的茶点,倒想求几张姑娘的花样子呢。”
王熙鸾笑道:“如今你们是人人来求我的花样子,我就长几只手也画不完。今儿你来得巧,我正有兴致,你先坐罢,等我画完了,你拿两张走,可不许多拿。”
翡翠便在下首椅子上坐了,白鹭忙给翡翠上茶上点心,翡翠又起来接了才坐。
王熙鸾道:“白鹭姐姐,你关上门出去罢,不然总觉得有风声。关了门,我好安生画完。”
白鹭已知道姑娘越长大,就越和瑚大爷一个脾气,做正事时不喜欢人在侧,便笑道:“那请翡翠姐姐好坐,我先出去了。”
屋内寂静无声,王熙鸾把手头花样子画完,才抬眼看翡翠,问:“成了?”
翡翠赶忙点头,又凑近王熙鸾,用气音道:“二月初六那日晚上下到老爷茶里,那碗茶老爷一口没剩,全喝了。”
王熙鸾悄声笑道:“多谢姐姐。”
看翡翠一脸疑惑,满眼都是担忧,王熙鸾想想又和她道:“翡翠姐姐放心,就和我上次与你说的一样,这药丸无味,融在茶水里叫人喝下,丝毫不会叫人察觉,便有什么症状也不会立时发作。你没叫大伯父起疑,便已经无事了。”
翡翠忙道:“老爷是半点儿没起疑心的,请姑娘放心。”
王熙鸾点头笑道:“那往后烦姐姐半年来我这里一趟,取了药给大伯父服下。”
翡翠满眼惊惧,王熙鸾搁了笔坐正,盯着翡翠的眼睛,柔声道:“姐姐别怕,你只管放心去做就是了,我和瑚大哥哥都会记着姐姐的功劳。”
“等来日事成,你若已经有孕提了姨娘,不管你生的是男是女,我都保他的前程。若你那时并无身孕,又想出去,我和瑚大哥哥便给你丰丰富富的嫁资,择一门佳婿,保你一辈子的平安富贵。”
翡翠双手攥成拳放在腿上,深吸一口气,应了声是。
“不过么。”王熙鸾一笑,“万一叫我知道从姐姐这里泄露了半点儿风声出去,姐姐便不知道我的手段,也该知道瑚大哥哥的手段。”
“毕竟这药,可是姐姐亲自给大伯父下的。药的来历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你便和人说我是给你的药,又能有几个人信呢,是不是?”
“不论姐姐是还在府里,还是放出去了……”王熙鸾拖长尾音,声音娇柔,“我们总有法子让姐姐付出代价。我们有一丝不好,姐姐就有百倍、千倍。”
翡翠吓得浑身一缩,立时从椅子上站起来跪在地上叩头,压着声音道:“奴才绝不敢泄露分毫出去!姑娘……鸾姑娘……”
王熙鸾下了炕,亲手扶翡翠起来,笑道:“我和瑚大哥哥都知道姐姐忠心,说了刚才那些,不过是说着玩儿的。姐姐细想想,你不过就是隔上半年寻机给大伯父喝杯茶,得到的回报却是几倍,一世平安,难道不值?”
她拿帕子擦擦翡翠额上冷汗,道:“翡翠姐姐坐一会儿,喝口茶罢,花样子还有半刻钟就好,姐姐再稍等一会儿。”
揣着两张花样子迈出屋门,见到外面太阳,翡翠才觉得自己又活了过来。
真没看出来鸾姑娘小小的人儿,生得那样好,一双眼睛那样干净清澈,说出来的话和叫她做的事却这么叫人心惊!
鸾姑娘说得对,她已经做下了事儿,就只能硬着头皮做下去。可鸾姑娘为甚要给老爷下药……为甚又不叫太太知道?鸾姑娘又是哪里来的这等药丸,这药丸又有什么用?
鸾姑娘和大爷心里究竟都在想些什么呢?
一上午画了几十张花样子,直到将要午饭时,王熙鸾才停了笔,把画完的花样子分成几份,命丫头分别给两府里各房送去。
白鹭心疼的给王熙鸾揉着手腕,道:“不过是给人的花样子,姑娘慢慢画就罢,这一上午都画完了,可不手疼?来日还要上课练字习武,这手怎么能受得住呢。”
王熙鸾往后舒舒服服靠在靠枕上,享受白鹭的温柔贴心服务,笑道:“我这不是想着早些画完了完事。你也说我来日还要练字习武,事儿多得很,早日画完了不是早少一桩事么。”
白鹭无奈道:“姑娘画得越发好了,人人都喜欢,都来求。姑娘给这房不给那房,倒像是看人有个高低似的,可每房不分薄厚的都给,又劳累了姑娘,连我也心疼。”
王熙鸾道:“其实一年也就送这么一回,大家都知礼,哪儿有要了再要的?其实我倒宁愿画了花样子就能完事。等再过几年我也不能偷懒了,少不得要给老太太、伯娘做些衣衫鞋袜之类。还不如现在呢,随手画些花样子,也能成个礼,东西就她们自己绣去呗。”
白鹭笑道:“姑娘画儿画得好,花儿也绣得好,只可惜姑娘不爱绣。还有,除了老太太和张夫人外,姑娘还得给瑚大爷也做些东西才成呢。”
王熙鸾抽回手闭眼捂住耳朵:“别说了,白鹭姐姐别说了,左右还有好几年,我现在不听这些个!”
白鹭伸手去搀王熙鸾,笑道:“好姑娘,我不说了。正好到了吃饭的时辰,我这就叫人传饭?”
王熙鸾下地靠在白鹭身上,娇声道:“我今儿手疼,姐姐喂我吃饭罢。”
果真靠白鹭喂完一顿午饭,王熙鸾又撒娇让白鹭给她喂水漱口完事,躺在床上举起仍在微微抖着的双手,深深叹了一口气。
活了两世加起来三十多年,第一次拿这双手去害人,第一次用性命威胁人,真是太刺激了,刺激得她手抖到现在。
幸好她每次沉浸在什么事儿里都能把别事忘记,顺顺当当的画了一上午的花样子。
幸好她画了一上午花样子,能顺理成章把手抖推在劳累上头。
“鸾儿,你有没有慢·性·毒·药?在外丝毫看不出来,却能慢慢掏空人身体底子的?”
“……我有,怎么了?给谁用?贾赦?”
“……就是他。京中情况我和你说过一回,咱们实在经不起贾赦在外折腾。老太太让张氏买姬妾勾住贾赦在家,这招也渐渐不管用了。前些日子我听得贾赦被人引着和京营里几个将军吃酒,很是说了些胡话。再放任下去,还不知他能惹出什么事来。”
“我这里的药,凡慢性药,都是半年内缓慢起效,过了半年便要再用一次。你拿了药去,是要自己下给贾赦,还是收买他的小厮?你如今十日才回家一日,每次和贾赦见面不过说几句话,也难找机会。你不在家,也不能保证小厮定不会泄密。再者毒药都是青色墨色深色,不管是掺在点心里还是茶水里白日都能叫人看出来。你若心意已定,还是我从内宅里找贾赦姬妾,晚间趁他半梦半醒下给他才最稳妥。”
“不行!这样你太冒险了!”
“有什么不行的?”漫天冰雪里,她靠在贾瑚身上,听着他一声声的心跳,下定了决心。
“你不想让我冒险,我也不想让你冒险。”
“别的事我没办法,都做不了,只能看着你去做。只有这件事……就让我和你一起面对吧。”
时光飞逝,眨眼到了五月末。
五月三十清晨,王宜和从睡梦中醒来,忽觉腹中一阵一阵的疼。
作者有话要说: 来惹=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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