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一直走了有半个小时,才抵达了目的地,程惜也从车外的风景变化,猜到了他们要去的地方,帝都神临城的火车站。
马车径直去往车站内的皇室专用站台,因为太过惊讶,程惜开口问:“我们不是要回皇宫?就这么离开神临城?”
他转过头看了她一眼:“我原本的行程计划,是参加完你们的毕业典礼后,就启程去南部巡视。
程惜还是很意外:“可是您不是受伤了吗?难道不需要取消计划,回皇宫休息几天?”
他的心情看起来像是突然又不错了,唇角带着些笑意:“你是在关心我?”
程惜一下被噎住,心想他可真会自作多情,她只是觉得带着伤还往外跑也太增加医疗难度了,真当医生很容易做吗?
她刚准备顶撞回去,就看到了他还是显得有些苍白的脸色,顿时就泄了气,有些不情愿地嘟囔:“疲劳会影响身体恢复的速度……”
他唇边的笑意更明显了些,还微挑了下眉:“放心,我自有分寸。”
程惜顿时觉得自己被噎得更狠了,他还让她放心,弄得跟她有多担心他一样!
但接下来她就又看到他侧着身子略带僵硬地起身时,她就又没忍住,伸出手扶住他的肩膀,另一只手臂还很自然地圈住他的腰帮助他起身:“现在伤口都还没开始愈合,就到处跑,我看你是没什么分寸。”
这句话仿佛没经过大脑,突然冒出来的话,她说完就愣住了,她不但忘记了尊称他“您”,说话的语气还这样随意又……带着一种说不上来的亲昵。
他也微愣了片刻,抬起眼睛,带着点揶揄:“你们医生骂起人来,是不是都很顺口?”
程惜清清嗓子掩饰尴尬:“有些病人总要医生语气严厉,才会认真听医嘱,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好在他接下来没说什么了,马车门打开的时候,程惜也悄悄撤回了自己的手。
既然是早就安排的巡视计划,皇帝御用的豪华列车当然也早就准备好了,程惜跟着他从马车上下来,就踩在了铺好的红地毯上。
虽然程惜也乘坐过火车,但这还是第一次,她坐着马车直接被送到站台上,再一路踩着红地毯登上豪华专列。
红毯的两侧不但有亲卫队的卫兵,还站着这次陪同巡视的大臣们,一起脱帽低头致敬。
程惜是跟在他身后走下马车的,当然也享受到了这些礼遇。
她简直觉得浑身不自在,毕竟她只是个小人物,也不想跟着皇帝陛下狐假虎威。
好在登上专列后就清净了,皇帝陛下当然拥有专属车厢,里面的陈设也跟普通列车不一样。
里面铺着的羊绒地毯好像踩在了棉花上,红金色相间缀着流苏的宽大沙发靠窗设置,看起来舒适又方便观景。
家具和墙壁都是全红木的,设置了方便阅读批示文件的书桌和台灯,角落里靠着的是镶嵌了黄金装饰的玻璃吧台,上面放着已经醒好的红酒,还有套着锦缎套的冰块盒和威士忌。
程惜没来得及感慨车厢的豪华,一眼就看到了这些酒,连忙开口:“伤口愈合的这几天,不能喝酒。”
他走进来后就将手套脱了随手放在一边,听到她说的就挑了下眉:“他们是按照我之前的习惯准备的,没预料到我会受伤。”
程惜连连摇手,坚定地跟他重复:“不能喝,一滴都不行。”
他似乎是被她的坚持逗笑了,眉间有些无奈:“好,我遵医嘱,不喝。”
得到了他的保证,程惜这才放心,又把卫兵搬运过来的医疗箱打开,在里面翻出来消炎药片,准备让他吃几粒。
他又带笑看了她一眼,才向车厢后方的卧室走去:“我先去整理下。”
程惜很快翻到了药片算好了量,又倒了杯水,很自然地就跟了进去,想着要监督他先吃了药。
结果进去后,她看到的就是他有些吃惊地转过头来,身上的大衣和外套早就脱了,里面衬衫的扣子也解开了一半。
程惜这才意识到他说的整理下,是要把已经被弄破且沾了血迹的衣服换下来。
不过现在再推出去就显得她很莽撞了,而且医生面前没有性别,解剖课上她也没少看男性裸体。
她清了下嗓子,尽量自然地走上去,把手中的药片和水放在桌上,然后抬起手:“您自己脱衣服容易牵动伤口,让我来吧。”
他愣了下之后,倒也没有拒绝,还配合地张开双臂,方便她的动作。
他衬衣的下摆还塞在裤子里,程惜靠近他用手环过他的腰部,将下摆先扯出来,才把剩下的几粒纽扣解开,把衬衫从他身上脱下来。
她没急着帮他穿衣服,而是绕到他身后观察了一下包裹着伤口的绷带,看到没有血迹渗透出来,就说:“现在还好,不过如果伤口有明显的不舒服,包括发热、发痒,或者有濡湿发闷的感觉,要告诉我。”
他背对着她,她看不到他的神色,倒是听到他笑了声:“好的,程医生。”
程惜从床上拿起新的衬衫,又绕到他身前替他穿上。
车厢里内放着窗帘,只有电气灯开着,灯光并不是很明亮,但她也看得到他身上那些陈旧的伤疤,最明显的那个圆形伤疤在他左侧腰腹靠下的位置,后背对应的位置也有一个。
这应该是一个枪伤,而且是贯穿身体的伤口,好在这个位置并没有穿过重要的脏器,要不然他也不可能活到现在。
她想起来自己之前对他没有上过前线的揣测,不知道为什么眼眶有些发涩。
她尽量不表现出来,只是手指还是忍不住伸过去,在那依然狰狞的伤疤上抚过。
他的身体在接触到她的手指时微微颤抖了一下,不过很快平静了下来。
他们现在靠得很近,她听到他在自己头顶轻叹了声,低沉而柔和地开口:“没事的,早就已经好了。”
她点了点头,不想开口暴露自己的哭腔,用鼻子哼了声表示自己听到了,抬起手替他将衬衫的纽扣逐一扣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