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6、第 166 章(1 / 2)

风满楼摇摇晃晃地站在风里,感到自己腿上一阵阵地发抖。

他站不稳。

他在狂风中央,听见曲岐相在笑,还听见了柳无笙在叫他儿子,明危然在冲他山庄里的弟子喊着什么,还有其他的人在喊叫。

风满楼听见了很多声音。这不稀奇,自从眼盲之后,他的耳朵就比以前灵敏了不少。刚意识到这点时他以为自己又出了什么毛病,于是去问了余岁。

余岁说这很正常,因为眼睛用不了了,耳朵用的自然会比平时要多,熟能生巧罢了。

他还记得他是在一个晚上问的余岁。余岁正坐在桌子前抄写什么东西,房间外有鸦雀在叫,风把树叶吹得飒飒响。村子人多,到了晚上也热闹,还能听见有几个淘气孩子大晚上笑着跑过门口。

余岁听见那群孩子嘎嘎笑就烦。他写了一会儿就坐不住了,走到了门外去,打开门就赶他们回家。

他语气凶,但话说的却挺温柔。

那群孩子嘻嘻的笑——每次他们生病来,余岁在用药前后总会给他们备点麦芽糖,他自以为掩饰的很好的那点温柔全在细枝末节里淋漓尽现,所以大家都知道他不坏,谁也不怕他。

风满楼还记得为首的那个丫头声音清脆,像夏日里挂在窗口的风铃被风吹动的那阵当啷响,嘿嘿笑了两声,说:“风先生别瞎操心啦,我们这就回家啦!”

“风先生”声音不太友善:“赶紧滚!”

这一切都像梦中梦一般不真实,风满楼记得他自己当时在笑,笑余岁不擅长对付小孩。

“风先生。”风满楼也笑着叫他,“还说别人呢,你回家了没啊?”

风满楼站在狂风中央,有些愣神。

“……风先生……”

他喃喃了一句,声音又很快被风吹碎。

乔兮水在安兮臣怀里愣了愣,也有点茫然的叫了声:“风满楼……?”

风满楼看上去不太好。他睁着一双已盲的眼,眼角边的泪很快被风吹干吹散。他像被困在过往泥沼里的野兽,想要挣扎又没办法脱身,这阵狂风并非他清醒过来的怒吼,只是他挣扎间散出来的些许不甘。

他还没出来。

风满楼确实还没缓过劲来。过往的那些声音混杂着眼前的混乱,在他的脑里混混沌沌地交集着,仿佛要炸开一般。

他记得的、他不记得的、还有不太清晰的记忆,全都乱七八糟地涌了出来。

他记忆里那所谓的云儿全部被抹掉,模糊不清的云雾被散开,终于黑云散去,拨云见月,柳暗花明,一切都走进了光里。

他听见自己剧烈的喘息声。

“云儿?”

他听见余岁的声音,在一片黑暗混乱中清晰地像一泓清冽泉水,就那么平静地在他耳边响着。

余岁问道:“什么云儿?”

风满楼听见自己说:“云儿就是云儿啊。你看,你这名字起的这么凶,我给你起个柔情点的,不好么?”

“……我名字哪里凶了。”

“风雨欲来风满楼啊。跟要打仗似的,不好不好,一点不像个大夫。你还不如拿上半句呢,怎么说的来着……呃,溪云……溪……”

他半天没憋出来,余岁实在看不过去了,叹了口气,替他道出了上半句:“溪云初起日沉阁。”

“对对对!”风满楼一拍掌,兴高采烈道,“你看,这不是挺好听的嘛!我给你从里面挑了个字,这不显得柔多了!”

“不需要。”余岁冷言冷语,“我多谢你了,余道长,我看你这么精神了,就请你滚怎么样。”

风先生。

余道长。

……对,该是这样的。

风满楼大口喘着气,伸出发抖的手,按住了疼的快裂开的脑袋,他终于想起了自己是谁。

就是这样的……本来就是这样的。

死了的是风满楼,还站在这里的行尸走肉是余岁。

风满楼耳边忽然又响起了惨叫声,还有火烧的噼里啪啦作响的声音。小孩子的哭声最终被木头砸下的巨大声响湮灭,他仿佛看见了夏日的风铃摔得破碎。

最终,所有的惨叫声都消失了,只余下大火在烧。

一切都面目全非了。

最终风满楼也倒了下去。他倒在地上,知道自己要死了,却也没有害怕,反倒觉得开心。曲岐相没能得逞,他破坏了曲岐相的计划。

只可惜没让姓曲的也烧死在这儿。

风满楼咬了咬牙,还是有些不甘,毕竟他愧对这村子里的众多逝去的生命。

那是曲岐相最气急败坏的一次。风满楼没伤到他,但计划却元气大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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