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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小片山坡土层较浅,因此没有什么高大的林木,只稀稀落落生着些野草。
斜坡上有片青灰色的岩石露出地面。阿梨找岩石上较为光滑平坦的地方,随意吹了吹浮灰便坐下了。
靳飞本想跟着坐下,但看这块岩石太小,他要是坐下就和她挨在一起了,犹豫一下后还是作罢,就站在两步开外。
阿梨混没留意他的举动,只望着天海交际处浓重的云层,目光变得有些迷离。
“我自小就在岣山岛上长大。”
靳飞对此并不惊讶,追问道:“赵安生是你什么人?”
“他是赵直的族亲,按辈分,应该是侄儿辈的。我跟着爹喊赵直作叔,也就喊他作哥。”
靳飞微挑了下眉梢。
暮云重重,映着西垂的落日,金红浅黄,层层叠叠。
阿梨望着远处的落霞,喃喃道:“有一回,官兵来攻打岛上,我们抵挡不住,各自逃命。我娘体弱多病,那时候正犯病,路都走不动,更别说逃命了。她求爹带我走,可我舍不得她,死死抱着她不肯放手。我爹急着要逃,一把推开她便自顾自逃走了。”
“娘倒地的时候,大概撞到什么地方,流了许多血。那时候我什么都不懂,只知道抱着她哭……”
“后来官兵没能把岛打下来,其他人也就陆续回到岛上。我爹也回来了,可娘亲却过世了。”
她的眸中流露出几分恨意:“娘亲就是因他而死的,我恨上了他,不想再见他,不想再喊他爹。有天给我找着机会,搭船离开岛上。”
靳飞不由问:“那时候你多大?”
阿梨想了想,摇头道:“不记得了,好多年前的事了。”
“带出去的钱花完了,我就讨饭,饥一顿饱一顿的混着。后来遇见了一个戏班子。我看他们唱大戏看得入了迷,散场了还留在场边舍不得走,班主问了我身世,就把我收进戏班子了。”
靳飞挑眉望着她:“什么戏班子,就是那个贼窝吧?你手上的伤也是因此而留下的吧。”
阿梨点了点头:“进了戏班子就要‘学艺’,学得太慢或是做得不好要挨打。”
“那你还呆在里面?!”
阿梨看向他:“你学武没有挨过打么?”
靳飞眉头拧了起来:“那能一样?”
“有啥差别啊?”阿梨小巧的脸庞上浮起一抹浅笑,酒窝里映着霞光,“其实除了‘学手艺’之外,戏班子里的人对我还是挺好的。要是做得好了,还有好吃的。”
夕阳渐沉,她凝视着暮云中正逐渐消失的那一抹残红:“至少有个安身之处。”
“后来你为什么又要走呢?”
阿梨长长的睫毛抖了一下,眸中掠过一抹阴影,但她迅速垂下眼皮,掩去了眼中神情。靳飞几乎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她半低着头笑道:“每次带回来什么,大半要交给班主。自己留不下多少。可要是干活的时候被事主抓住了,挨打的都是我们。有些大孩子就把钱偷偷藏起来,可要是被发现了,不但要挨顿好打,还要挨饿……我就自己跑出来了。”
“难怪你总是打扮成个小子……”靳飞喃喃道。
阿梨道:“我本来就是戏班子里手最快,出来单干,什么都是自己的,日子最好过的时候我住客栈上房,点馆子里最贵的菜,没人管头管脚……”
靳飞挥手往她头顶拍去:“你还嘚瑟起来了?还想回去当偷儿?!”
阿梨侧头躲开了他这一下,做了个鬼脸道:“我又不是蚊子,老拍我做什么?”
靳飞拧着眉,摆出一副凶巴巴的表情来道:“以前的事过去就过去了,你如今跟着我,就不许再走这些歪门邪道!”
阿梨嘻嘻一笑:“那是自然。”
她侧头躲他那一下,脖子上新添的淤青被靳飞看到了,那几道紫青的指痕正是前一晚他一时气愤掐出来的。
靳飞的神色顿时变得不自然起来,转过头去挠了挠鼻子:“……没上药啊?”
阿梨摸了摸自己脖子:“外面又不疼,不用上什么药了。”
“里面?嗓子疼吗?”
“嗯,肿了呀。”
靳飞愧疚更深,当时他下手有那么重吗?“给你找点治嗓子的药吧。”
“不用了,过几天自己就好了。”
靳飞讪讪地住了口,隔了一会儿,又催促道:“太阳下山了,快回去吧。要是吹风着了凉,嗓子不是更疼了。”
“哦。”阿梨应了一声,站起身来。
两人一前一后往山下走。
“晚上你喝粥吧。粥比饭软乎。”
“汤比粥还软呢。炖个鸡汤吧。”
“你还蹬鼻子上脸了?哪来的鸡?”
阿梨低头默不作声。
靳飞:“……”
方才过来的路上好像看到有人家养着鸡,买一只来炖也不是什么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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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里安静下来之后,沈童终于支撑不住,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傍晚醒来,她还是没什么胃口,喝了几口粥又睡下了。
箜篌与琴瑟知道她累坏了,怕吵着她,进出都格外地轻手轻脚。
沈童睡了一宿,忽然从梦里惊醒,睁眼便问:“他回来了吗?”
琴瑟陪在一旁,知道问的是谁,便答:“将军还没回来。”她扶着沈童靠坐起来,一边劝道,“姐儿才回来不到一天呢,那么大一个岛,要打下来哪儿有那么快啊。”
沈童弯了弯嘴角:“我也知道不会那么快,只是方才做了个梦……”
琴瑟问:“梦见将军回来了吗?”
沈童轻轻摇头,不想多说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