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君。”长谈到了六合銮殿,见了天降先毕恭毕敬的行了礼，待人应了他才道：“父君召儿臣来有何事？”
“嗯。”看见他，天降从众多奏折中懒懒的扫了一眼过来，随口道：“长谈过来了。”
不同于凡人，二人身份都是世间里最为高贵的，平日里定是没有时常待在一起的时间，按理说此时见到应当都该是有些许高兴的。
可拜见的人除了该有的恭敬,眼神里并没有一点见到父亲般的喜悦,哪怕是一丝温馨都无。
而被拜见的则更甚,眼皮掀起来一瞬便即刻又垂了下去。
看着不像父子，倒像是握手言和后的宿敌，虽言和了,但那时的宿敌感却还在。
况且两人的身份地位还是一方压过一方,自然只能安于现状，无法说个透彻。
不过在众天神眼里，又或在长谈天降本人眼里，天神界本该就是如此，天族太子毕竟是未来储君，现任天君自认不该和他太过亲近。
不然会让他产生依赖,有此种情绪的天君，必定会优柔寡断不能成为一个合格的六界之主。
“近日妄初是否向你询问过幼时之事？”大抵是批完了最后一个奏折，天降这才慢腾腾的抬起了头。
长谈站直身体，点头：“有过。”
闻言天降皱了皱眉，说：“他往常没心没肺的从不会过问这些,后来有了无亡界主他也是致力对敌，不曾有过半分懈怠，近日是怎了？”
对于这个询问，长谈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所以他没有很快言语。
静默一会儿，想了想妄初最近的变化，好像都是从遇到心上人开始的，斟酌完他才开口道：“妄初和无亡界主交手太多，便对六界放话说七日不战，这个父君是知晓的。这些时日里妄初去了凡世，回来他告诉儿臣说在那里碰到了一位姑娘很是喜欢……不知是不是因为此事。”
“喜欢上了一个姑娘？”闻听此言天降眼里倒是微微一亮，似是想起了自己曾经给他塞女人让他成亲，后者非但不愿，还把天神界里对他的两个传言利用的淋漓尽致，可是把他愁坏了，如今有了姑娘喜欢他自然欣慰。
不过只因为这个他心性便发生了此种变化？听起来也不像很好。
欣慰转瞬化为严肃，天降道：“有心仪之人自然是好事，但实属不应被他人影响心智，将来毕竟是要担起重任的人，不可玩笑马虎。”
重任？长谈认真的盯着他，在人看过来叮嘱让他转告妄初不可如此便又自然的移开了目光。
听完一通，长谈作揖道：“儿臣会告知妄初的。告退。”
出了六合銮殿，等在外面的小狐狸千杯立马凑上去跟在他屁股后头，仰头问：“君上，天君寻你做什么啊？”
长谈弯腰把千杯抱起搂在怀里摸，说深了怕他听不懂，闻言只能摇头轻笑道：“没什么，父君就是想让我问问妄初的心仪之人是谁。”
“南征将神不是喜欢上了凡间姑娘吗？”千杯道：“那我们去凡世吗？”
长谈哄他似的道：“有时间去。”
……
而妄初喜欢的“姑娘”此时还待在无亡界的西汀殿里。
夜深人静，他躺在床上紧闭眼睛额角都是冷汗，似是陷入了梦魇。
“我爹是一个很厉害的人，只要是坏的，无论是鬼是妖他都能杀！”一万多岁还是孩童模样的方醒初在睡梦中愈发清晰了起来。
不过清晰的仍旧只有声音，这个人终归快要被忘却了。
某日里，只有三千岁的厌灼华白白小小的一团，看起来软糯极了。
他身旁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满地是血、肢体碎肉落得哪里都是，场景像极了人间地狱尤为可怖——他那时候还不怕鲜血。
活着的嘶叫着四处逃命，残了的奋力在地上想往前爬，身后留下一道长长的血迹，死了的便一动不动静等饮血啖肉的生物过来进食，不留全尸。
只有厌灼华小小一只，不慌不乱蹲在地上玩那些带血的泥土，不一会儿面前就被他挖出了一个小土坑。
他不笑也不说话，身边没有一个人在，似乎没有父母没有亲人。
期间有大人见到这样的小孩子想过来慰问，都被厌灼华面带凶相的扔了一身血土。
次数多了，所有人都像没看见他一般，自顾自的逃命。
“喂，那个蹲着用屁股对着我的小孩儿！”突然，身后传来这样一道稚嫩的声音。
那是方醒初第一次出现的时候。
用屁股对着他？声音又在身后。带血的泥坑被挖的大了些，厌灼华面无表情地回了头，待看到那孩子便是在如此境地中仍旧一身雪白时微微愣了神。
“哇。”雪白看到他也是惊的一愣神，瞪大眼睛连忙上前蹲在他身旁，首次见面便伸手戳了厌灼华的脸颊，“妹妹你怎这般好看？好软！”
眼角的弧度向下落了一点，面无表情转为冷漠，厌灼华没起身，一句话没说，就着这个姿势抬脚便踹在了雪白的胸口，把人给踹翻了。
“哎呦哎呦……”出其不备方醒初被踹的咕噜了两圈，忍不住怪叫两声。
那身雪白终于不再白的没有污点碍眼了，厌灼华满意，淡漠的继续挖坑。
“你干嘛踢我？”方醒初揉着胸口爬起来，说道：“我告诉你我爹特别厉害，我也很厉害，方才是我让着你，不然我一根手指头就能碾死你了！”
厌灼华不慌不忙地忙手上的动作，不吭声。
在人耳边叽叽喳喳了半天，始终没得到妹妹的一句回应，方醒初撇嘴，往右方不远处看了一眼。
像是得到了某种回应，方醒初不泄气，重新蹲在厌灼华旁边，道：“这里好乱，你太小了，身边又没看见有人，我想过来保护你的。”
指甲破了带着丝丝血迹，坑里除了别人的血也染上了自己的，听到这句厌灼华终于停住了动作，他侧头近乎探究懵懂的看向了方醒初。
一看有戏，对方眼睛一亮，忙又凑近了道：“这儿怎么就妹妹你一个呀？你爹娘呢？”
“没见过。”当真太小了，厌灼华眼神里因为一句保护被懵懂填满，“我是哥哥。”
方醒初：“……”
表明性别比突然被踹一脚来的还要有分量，方醒初大感震惊，小手揪着小胸口，脸当即挤成了皱巴巴的一团。
下一瞬，带着血和泥的一根手指伸过来戳了一下方醒初的脸颊，戳完还有评价：“你也软。”
看着那白白净净的小脸上也不干净了，厌灼华更满意了，竟然咧嘴露出了一口小白牙，笑的还很开心。
“扑通！”一声，比被踹而滚还要厉害，方醒初猛地坐在了地上，眼睛睁的大大的。
“爹！娘——”突然，回神过后的方醒初一骨碌站起来，不管来了一会儿全身就脏兮兮的，只面色通红满脸兴奋的朝一个方向嘶喊：“他是个弟弟！但我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