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灵为恶。
它此时还被压制,可自从神识开始眷顾它一一回归了之后,八重天的天牢里几乎眨眼间便卷起了腥风血雨。
前面才被告知方越寒还活着,天降至今都没明白她是如何活下来的,也想不通她为何还在世、却到现在才出面与他对峙。
难不成是之前一直都有敌对,只是他没意识到?
他还沉浸在这难解的答案里,都不必人禀报,九重天下传来的巨大动静就让他面色惨白了。
“快去看看!!”天降怒吼:“发生了何事?!”
他自欺欺人的让人去确认,心里也一遍遍存着侥幸。
不该的,天降目光沉的几乎和血腥融为一体,他想,不该的,没有外力支撑,剑灵不该醒的。
最起码不该是在方越寒找上门来的时候!怎会这般巧。
可八重天已经乱了。
一波一波的天兵天将进去力压,却反而被毫不留情的反杀。
造成如此景象的,没有剑身,没有利刃,只是一个浑身泛着黑气的剑灵而已。
“宵小鼠辈,”剑灵把靠近的两个歪瓜裂枣至吸而死,他说:“猖狂不了太久。”
可他此时再怎么厉害,依旧还是被牢牢的镇压着,出来定是必然,只是也需要时间。
如若这时没有一个相帮的,那他的时间耗费的也会长一些。
心里愧对天地,一旦遇到了愧对时所作所为的一点一滴,都能让人陷入极大的焦灼与惊惧。
更何况现下竟是直接遇到了那时的两个人,天降不安的在六合銮殿里踱来踱去,停不下来。
世间谁人不知任不战一家三口都死绝了,可他当年为了镇压神没剑,留了后手、因此没杀任不战。后来冷剑被如此压制,天降去了八十八层地狱,他看着那张任不战那张面部全非的脸,心下竟产生了一股难言的不忍,所以最后他只善良的给他钉下了剩下的两根销魂散魄钉,没有动杀念。可那副样子几乎比死了还难受。
除了他一是因为愧疚、一也是因为其他想法而养大了桃夭之外,天降一直都认为他们家“死绝”是真的死绝了。
但时至今日,从四面八方的蔓延过来的认知告诉他,任不战因为他的一时善念没死,本以为已经死在不降剑下的方越寒没死,方醒初是被自己亲手抚养长大,现如今连任不战的名剑都醒了。
不觉间,可能巨大的惊惧过去了,天降竟是白着脸笑出了声。
这些人与东西,终归是一个没死,且找准了时间一起杀了回来。
可再来一次,他还是害怕任不战,害怕无名。
就算剑灵如今清醒过来,他这时前去压制,也许不会将其完全镇压,但总能给他争取时间让他想应对之策。
但他不敢。坐在六界君主位子上八万年,似乎已经注定有些事是要还清、还完的。
“长谈,”天降道:“你去天牢看上一眼。能压则压,不能压便去神没残剑之地,莫让他得了剑身。”
实则剑身也早就不在原位了。可闻言长谈不动声色,当即恭身:“是。”
到了天牢时,剑灵与各兵将之间形成了一股剑弩拔张的胶着,众人在看到长谈时都明显长松了口气,可在看到他一言不发就要上前时,一人才甚是不放心的将他拦下。
“君上,不可贸然啊。”
“无事。”长谈虚扬了下手让他退下,他一步一步的走到被近千道云链而困的剑灵面前,笔直着身体站定。
而和众人的反应差不多,剑灵见到他,也少有的安静了下来,犹如这两个人是一伙的。
互相对峙半晌,所有人都不知这沉默里发生了什么,长谈却突然道:“你们都退下,有危险本君会出声。”
一人震惊:“君上!”
“退下。”长谈语气不算重,但却是一字一顿说的,分量够了。
闻听此言果真没有人再说什么,方才还里三层外三层恨不能把这里围得水泄不通的人肉墙不多时就散了个干净。
他们在确保如若长谈与剑灵有所争斗能听到声响的地方立定,无一人开口说话。
没有外来者,天牢里霎时陷入了一片令人心悸的沉默。
“没有什么能再牵绊住你,”忽而地,长谈没有任何铺垫,直接道:“你想重现世间只是时间长短,是吗?”
被云链困在中间的剑灵闻言抖了抖自己仅剩的那团黑雾,他戏谑道:“不是你解除的封印吗?”
长谈不答。
剑灵则又道:“我虽然像死一样睡了过去,但这期间有谁来过、谁的气息曾留在这,我都知晓的一清二楚。”说到这他声音里带上了笑,讽刺的:“至高无上的天君日理万机,竟是抽不出一时半刻的空闲来此处瞧上一眼。”
长谈依旧沉默。
“要不是你千年前来这里捣乱似的乱动,”剑灵说:“兴许我也不会有今日这般机会与你说话。”
“你不是喊天降一声父亲么?”剑灵一字一句道:“可我不想杀你。”
与天降是父子,按照神没剑之前可以斩杀拥护他的十万八千位上神来说,他绝非是不牵扯无辜之人,所以……为什么不杀呢。
“加之,封印是解自你手,”剑灵发出一声喟叹,像即将大仇得报,声含笑意:“我不会杀你。”
与天降相通,长谈想要正经说话时总是会时不时杀人诛心,可就在方才,他被剑灵的话诛了心。
不知想起了什么,他抿唇,不再沉默,开口打断:“你许有所感应,你的两把残体、剑魂都在深渊。如若我父君没忍住来与你交手,我不想与父君闹得太过难堪,你不要说此事,我便还会帮你。”
无名确实还需要帮助,而且他与天降只是你死我活的关系,根本那么多废话可说。闻言他淡漠道:“嗯。我刚醒罢了,与剑身建不起什么联系,你不说我暂时也不知他们在哪儿。不过,”他话音顿了顿,疑惑:“为何是两把?剩下的一把残体在哪儿?”
剩下的那一把在入世公子的神识鞘里,能拿到手的概率几乎没有,但话不能对剑灵说,残体在谁那里也不能说,总要给自己留条比较安全的后路。
长谈不答,只道:“时机到了,我会将他们带来给你。”
……
以神识为鞘的过邪此时老老实实的待着呢,同剑灵一样,它也并没有很快|感应到他的剑之灵魂已经醒了。
凡间已经到了后半夜,窗外泛起了一道鱼肚白,客房里桃夭与厌灼华还在紧紧相贴着身体入眠。
迷迷糊糊间,睡梦中的厌灼华眉头突然轻轻蹙了起来。
桃夭睡着了总是喜欢抱着他,且是双手双脚的拥着,往日里厌灼华也习惯了,猛然身上少了东西他都会醒。可此时也不知道怎么,他总觉得桃夭抱他抱的太紧,胸口有些沉的喘不过气。
下意识地,他抬起一只手抓住了桃夭的胳膊想稍微把他的力度掰散一些,却被后者手腕一动以另一种极紧的姿势搂住了。
厌灼华还在睡梦里没醒,掰不开那条胳膊,他只好呓语般的轻声道:“放开。”
桃夭被他惊醒,缓了两秒便睁开了眼睛。
他以为灼华已经醒了,半起身正要看着人眼睛说话,脱口而出的话音却在看到他额头细细密密的汗时被惊到。
这明显是陷入梦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