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壹道:“嗯。”
桃夭道:“你们关系如何?”
商壹道:“还可以。”
“你……”
“上神来这里不是为了要进无字天书么?”在桃夭还要在问话时,商壹侧眸过来打断他道。
此话一出,桃夭果然闭嘴了。
三生雷劫到底有多长,桃夭没有仔细计算,可这些许的时间,厌灼华临死之后,长谈对他说的“他是自己要去死的”便成了桃夭心里的一根刺。
这根刺又尖又锐,扎的他整个人都鲜血淋漓。
他始终都不信……不信厌灼华会丢下他一个人去死。
他连带自己走都不肯,非仅不肯,还模棱两可地让他等他回来。
用一句“我心悦你”。
狠、且自私。
他非要看看他到底是不是自己要去死的,如果真是……
“嘎嘣”,桃夭没忍住狠咬了一下后槽牙,半晌,他似乎是吞了一口腥甜的血沫,再开口时声音些许嘶哑:“我确为此事而来。”
“嗯,”商壹点头,道:“那便开始吧。”
将无字天书拿出来时,也不知是想起了什么,商壹感叹摇头:“说起来,小无亡也有段时间常来我这里进无字天书。”
里面没有丝毫内容的无字天书哗啦啦地翻开了,桃夭原本木然的看着,闻言心口微一咯噔,下意识问:“进去看谁?”
商壹抬头看他,没应。兴许是怕他误会什么吧,毕竟小无亡人都没了,再让他道侣记恨上多不好——还是因为一个多年前不知所谓的月亮哥哥。
可桃夭却突然有所感应似的,强硬的再次开口:“是方醒初吗?”
“……”商壹轻抿了一口茶,装聋作哑。
桃夭则又道:“灼华喊他月亮。”
商壹:“……”
嘶,商壹又抿了一口茶,心下没忍住嘶了一声,嘶完又想,厌灼华这人什么毛病,以前不让他自虐看什么方醒初不听,事到临头看也就看了,怎么还能跟道侣提这小白脸呢。
这不是破坏自己感情?
可看他沉默,桃夭不知是从他神色里看出了承认还是否认,他忽而从凳子上站起来,不再言语的往外走。
无字天书还被安安分分地摆在桌子上,商壹直接被他起身的动作起愣了,下意识问了一句:“不看了?”
桃夭脚步微顿,说:“不看了。”
还不待商壹问及原因,他又轻声说道:“我不想……不能恨他。”被塞满心口的黑白缎带似乎缠绕在了一起,桃夭难受的连唇色都白了起来:“我丢了他七万八千年,他要报复我……都是我应得的,我活该。”
言罢真的不等人在追问,桃夭脚步坚定地迈出了妖界寝殿。
他的一身玄衣与身旁的黑白无常格格不入,那还算宽阔的肩膀之上落满的全是落寞与孤寂。
商壹不明所以,却没再出声喊他。
直到不多时他终于反应过来也许当年小无亡看的方醒初正是眼前的南征将神,那桃夭的反应便一切都好说了,思及到此,商壹脸上当即带了些“这是什么缘分”的惊疑。
可再抬头看去,眼前以及视线之下都再没有那道站的笔直的身影了。
……
地狱之火还在着着,黄泉路两边不再是一副冷清至极地模样,摇曳的明火映亮了人人鬼鬼的脸庞。
彼岸花从这头开到了那头,像是在迎接万万幽魂。面对忘川水的方向坐着一个男人,玄色华衣,五指成爪的金丝线龙身龙角,满身的华贵之气。
——布何辜。一国之主,曾经因为厌兰倾灭了两个国家,厌兰倾亦也为了他参与了屠杀。他说他喜欢厌兰倾,世俗都挡不住。
他还说:“有时候不强硬一些,是修不成正果的。”
那日的桃夭还是狂妄不认天命的南征将神,闻听此言他回了什么呢,他不屑的看着布何辜,犹如掌握了自己的前方之路,更加不屑的说:“放屁。”
可他事事顺应厌灼华,时时相信厌灼华,自己现在又身处何方呢?
和最初时见过的样子别无二致,布何辜还是坚定不移地待在自己的地方,哪怕厌兰倾早就已经魂魄不剩。
似乎是察觉到了奈何桥上的眼神打量,布何辜微抬下巴,他的视线当即精准无误地撞进了桃夭眼里。
“嗯?”确认了有人在盯着自己,他唇角微挑,似同情似嘲讽的:“公子现下不是人吧?和上次来时相比可是大相径庭。”
语气真的很差劲,时常待在九重天上的桃夭就没听过谁敢这么跟他说话,可他此时只是面无表情,闻言也不生气更不反驳,还甚是没头没尾地道:“你是对的。”
他都没说他到底哪里是对的,是哪件事还是哪句话,亦或者是其他什么,可布何辜就像听懂了,眉眼微弯的笑了起来,回:“感情不能手软放任。”
言罢他唠家常似的转问:“非人非鬼,却以这副模样来了这里。是要历轮回之劫?”
桃夭不应,只淡漠的转了身,走向自己还没走完的路。
布何辜看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待昔日的天神饮了孟婆汤在奈何桥边化作一团白光消失殆尽,不远处不知隐匿了多久的身影也终于出现了。
长谈不知是在跟谁较劲,双手一直是紧握成拳的姿态。
不多时,他转头看了布何辜一眼,后者不知从这眼神里看出了什么,毫不掩饰地微挑了挑眉头。
而后他伸展了下胳膊,把自己又几十年没动过的身体都掰直了,这才从地上站起来,感叹似的自语:“我许是也该走了。”
……
蜉蝣不知朝生暮死,年轮不会经久年衰,待春成夏、夏过秋、秋呈冬、冬回春,万物复苏。
树纹新生新落,河流将干没干,沧海不成桑田,海未枯石未烂。
世事唯有无常不变。经年后,世间春秋无数、百秋千代,不知哪年哪月留下的满园桃枝朽木忽而现了一点生命的迹象。
已枯死太久的枝头先是抽出了一片细小的绿叶,紧接着是清晰的纹路,不多时是不容忽视地簌簌之声,当初的桃林霎时间长成了遮天蔽日地绿荫。
一棵、两棵……直到原先的桃林变成了一望无际地绿郁葱笼,极强的生命之力才逐渐消失。
夜里,一场突如其来地大雨落下,泥土被溅的到处都是,散发了一股又一股既腥又清新的气息。
一株不起眼的小树苗迅速地破土而出,他的枝干慢慢地抽高抽长,就长在众多绿荫的最前面,显眼的厉害。
细小的枝干长成,上面生出绿芽、花蕾,一小簇一小簇的,而后绿叶逐渐褪尽,一朵又一朵的粉白开始不受控制的盛开而来。
清香袭来,大雨骤停,白雪却纷纷扬扬地落下。
此地那仅有的一株桃树开着绚烂的桃粉,昂头挺胸地迎接带着丝丝冷意的雪花。
不低头、不退却。
……
春秋再换。
景和四年,京城一片安然,边塞少许战事,作为三大国之一的兰国接待别国供奉,和睦友好。
三月十四已是中旬,天气回暖。
晚间,天上少有的落了雪,兰国皇后突然临盆,整个皇后寝宫灯火通明,下人宫女慌却不乱的进进出出。
几个时辰后,小雪转为大雪,宫里却始终没有传来小孩子初始落地之声,兰国皇帝心下惴惴不安,在门外踱来踱去。
“啊——”忽而,寝宫里的惊叫声划破天际,生生撕裂了人的思绪。
产婆满手是血的从里面冲出来,跪地惊惶的磕头:“皇上恕罪、恕罪!!小皇子没保住……”
纳兰倾额角青筋直跳,怒吼:“皇后呢?!”
“在在在里面,皇后娘娘体力不支暂且昏过去了,没有大碍……可可小皇子生下来就是死胎,皇上恕罪皇上恕罪啊!!”
“……”
这个罪,最终还是没有恕,当晚所有知晓小皇子生下即是死胎的人被全部暗地处死。
第二天,皇后寝宫里宫女下人都被换了新面貌,纳兰倾担忧皇后,没有上早朝专门陪着她。
单白从塌上半起身,她从昨晚到方才才醒,基本的礼仪都顾不得,见到纳兰倾立马问:“孩子呢?”
闻言纳兰倾先用手背试了试单白的额头,发现不烫后,他才轻笑一声,转身去外面抱了一个襁褓回来。
他往床边边走边道:“昨夜降雪,他却一直是滚烫的,现如今都还是,你摸摸。”
待他到了床边,单白果真迫不及待地扒着襁褓去看,是个特别小的粉雕玉琢般的小人儿,手果真烫的暖人。
并非是生病的烫,但又不像其他小孩子刚生下来那样,但具体是何种感觉却又说不上来。
就觉得以后不会是个体弱多病地主儿。
单白笑道:“皇上取个名字吧。”
景和四年春,兰国皇后得一子满月后,皇上立其太子。
赐名——纳兰夜灼。
作者有话要说: 纳兰夜灼:“猜猜我是谁?”
桃夭:“受。”
“……”
一直生病,对不住。感谢支持,鞠躬啦!